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元嘉北伐:克复山河 > 第7章 沙门谍影透军机

元嘉二十七年二月,平城的积雪刚消,城郊的云冈石窟却已热闹起来。鲜卑贵族与汉地僧侣往来其间,凿石声与诵经声混在一起,掩盖着这座北魏都城下涌动的暗流。法献和尚披着一件褪色的袈裟,手里转着念珠,看似在虔诚礼佛,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石窟入口处的动静。
他是数月之前从建康出发的,名义上是“往平城礼佛,求取真经”,实则肩负着宋廷的密令——刺探北魏军情,尤其要查清河南驻军的粮道与布防。
此刻,他等的人终于来了:一个穿着青色襕衫的汉人书生,自称是“平城太学博士崔景徽”,袖口绣着一朵不起眼的忍冬花——那是与北魏太子拓跋晃属官约定的暗号。
“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崔景徽稽首为礼,声音压得极低,“此处人多眼杂,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开凿中的佛像群,来到石窟深处一处尚未完工的佛龛后。崔景徽从袖中取出一卷麻纸,塞给法献:“这是太子殿下命我交给大师的——河南魏军的粮库分布图,滑台、碻磝、虎牢关的存粮数都标在上面了。”
法献展开麻纸,借着石窟缝隙透进的微光细看。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滑台粮库,可支三月”“碻磝除了有步兵之外,还有鲜卑重装铁骑五千驻守”,甚至还有“尉元私藏粮草于城外别馆”的小字注释。他心头一震——这些情报比宋廷之前掌握的详细十倍,显然是拓跋晃的人深入魏军内部才弄到的。
“太子殿下……为何愿助我朝?”法献沉声问。他虽奉命联络拓跋晃,却始终不解——北魏太子为何要向敌国泄露军情?
崔景徽冷笑一声:“大师何必明知故问?当今陛下(拓跋焘)宠信鲜卑旧贵,猜忌汉臣,连崔司徒(崔浩)都动辄得咎,太子殿下推行汉化,早已被视为眼中钉。若宋军能在河南牵制住陛下的兵力,太子殿下在平城才能有机会‘清君侧’。”
法献明白了。这不是单纯的“助宋”,而是拓跋晃借刀杀人,想用宋军的压力削弱拓跋焘的势力。他不动声色地将麻纸藏进袈裟夹层:“我朝若得河南之地,必念太子殿下之功。只是……这些情报是否可靠?”
“大师尽管放心。”崔景徽凑近一步,语气带着狠厉,“标注‘私藏粮草’的尉元,是陛下的心腹,太子殿下早就想除了他。你们若能借粮道之事扳倒他,对双方都有利。”
正说着,石窟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鲜卑士兵的呼喝:“搜查奸细!所有人原地待命!”
崔景徽脸色骤变:“是宗爱的人!他掌管禁军,最近查得紧!大师快走,从后山小路离开,我来应付!”
法献不敢耽搁,借着佛像的阴影向后山退去。他听见身后崔景徽与士兵的争执声,夹杂着鲜卑语的怒骂,心跳得像擂鼓。直到钻进后山的密林,确认无人追赶,才靠在一棵松树上喘粗气——刚才若慢一步,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这卷足以改变战局的情报,也会落入拓跋焘手中。
三日后,法献乔装成商人,混在南下的商队里离开平城。他避开魏军的关卡,沿着恒山山脉一路向南,终于在三月初抵达宋军东路军的驻地——广陵。
沈庆之正在帐中研究青州地图,见法献一身风尘地进来,立刻屏退左右。当他展开那卷麻纸,看到“青州刺史慕容白曜与当地士族仇深似海”“其粮库在东阳城西郊,守卫薄弱”的字样时,猛地一拍案几:“好!有了这情报,青州可下矣!”
“沈将军,”法献提醒道,“拓跋晃的人说,他们助我朝,是为了在平城夺权。若北伐顺利,需提防他们借机索要不合理的回报。”
沈庆之冷笑:“鲜卑人的算盘,陛下早有预料。眼下先取青州,至于拓跋晃……等他真能在平城站稳脚跟再说。”他立刻让人将情报快马送往建康,同时召集部将,“传令下去,三日后奇袭东阳城,目标——慕容白曜的粮库!”
而建康的含章殿内,刘义隆正对着法献带回的情报沉思。檀道济站在一旁,指着滑台的位置:“尉元私藏粮草为己用,必定会失军心。王玄谟攻滑台时,可散布此消息,动摇魏军心理防线。”
“拓跋晃的野心,比我们想的更大。”刘义隆手指敲击着案几,“他要‘清君侧’,必然会在平城制造动乱,这对我军是好事,但也需防他事后反噬。”他看向檀道济,“告诉王玄谟,滑台之战,不仅要夺城,更要设法将尉元私藏粮草的证据送到北魏军中,让拓跋焘疑心自用。”
檀道济躬身领命,心里却暗叹——这场北伐,不仅是宋魏两军的厮杀,更是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的平城,拓跋晃正因“奸细潜入石窟”之事被拓跋焘斥责。宗爱站在一旁煽风点火:“太子殿下与汉臣过从甚密,如今竟引来南朝奸细,恐有通敌之嫌!”
拓跋晃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父皇明鉴!儿臣只是与崔博士讨论经学,何来通敌?宗爱掌管禁军,却让奸细混入平城,该当何罪?”
拓跋焘看着争吵的两人,眉骨的伤疤因怒火而扭曲。他本就多疑,经宗爱一挑唆,看向拓跋晃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此事暂且不论!河南急报,宋军已在淮河集结,你立刻去尚书省,督促崔浩制定防御方案,若再出错,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拓跋晃躬身退下,走出殿门时,手心已全是冷汗。他望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是时候该让宋廷的“刀子”,再快些了。
春风吹过平城的宫墙,将石窟深处的隐秘交易、朝堂上的唇枪舌剑,都卷入了即将到来的战火。而千里之外的淮河岸边,宋军的战船已扬起风帆,甲胄上的寒光映着初融的河水,像一条即将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