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凝神注视着青柯的脸庞许久,忽如梦初醒般,泪水簌簌地从脸颊滑落,撑着榻想要起身。
青柯上前阻拦未能拦住,一旁的楚羽并未出声劝阻。
楚公缓缓跪下,身躯极为恭敬地匍匐在地,朝着她磕头。哽咽着哭道:“臣背叛了大燕,是奸佞之人,苟且偷生至今。楚家一族,实在无颜再面见公主。”
青柯心中酸楚不已,“何谈叛国之说?如今谁没有投靠魏国。楚公身体不适,起来说话吧。”
楚羽上前将他扶起,楚公大口喘着粗气,靠在枕头上,问道:“公主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那日魏兵攻城,母后让我和青柯换了衣衫。”
老人咳嗽了几声,说道:“皇后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人人都知道大燕公主入宫沦为玩物,却不知真正的明珠流落民间。背后之人是为让她能得到昔日旧臣的拥护与庇佑。想到此处,楚公又是一阵伤心落泪。
青柯赶忙说道:“楚公好好歇息,保重身体。”
老人紧紧攥着青柯的手,声音低沉而凝重:“我命不久矣,只盼着能早日去陪伴王上,届时再向王上谢罪。既然将死,我这叛贼就厚着脸皮求公主一事,恳请公主重振我大燕的门楣。”
“阿羽,我死后,你定得要悉心照料好公主。切记切记。”
楚羽低声应了一声,楚公这才安心地躺在榻上。
等人歇息,青柯和楚羽站在堂前。府邸是魏式建筑风格,堂下池塘锦鲤游弋。
“楚羽。”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仿佛二人又回到了大燕的齐云台,她央他揽着她下梯时,也是这般轻声唤他。楚羽恍惚,低声应了一下。
“我原先心里有些怨。怨恨父王死后,曾经的燕臣和封王瞬间倒戈相向。这才让燕国如树倒猢狲散,眨眼间便没了踪迹,我也没了家。”
“可看到张纨死去,楚公凄惨,我便不恨了。这世道本就不公,我宁愿燕臣做了叛臣背负骂名,但至少能得善终。”
楚羽正欲开口说话,府医这时来了,楚羽吩咐人将青柯带进卧阁,为她检查把脉。
“姑娘伤寒尚未痊愈,身上又有多处伤口,这几日切记不可碰冷水,多吃些滋补的食物。”
府医为青柯手上的伤口裹纱布,递了金创药嘱咐她涂抹。
楚羽接过那碟药膏碾在手心,从衣袖下握住青柯的手,准备往被狼咬伤的伤口上药。
青柯却将手缩了回去,留他的手悬在半空。
“我自己来吧。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若是换作从前她的性子,磕碰到一点小伤恨不得将一说成十。如今时过境迁,他不再是太师风光霁月的独孙,她也不再是父王母后的大燕明珠。从前定下的亲事也早已随着大燕的战败而化为泡影,二人都对往事避而不谈。
“阿蛮,张纨的亲故我会帮忙安顿,绝不会让他们惨死。”
“你留在这儿罢,我救你出国公府。”
楚羽垂下眼眸,说道:“你初来乍到,恐不知谢氏的狠毒。他手段高明,心机深沉,你落在他手里,斗不过他的。”
“既然知道他心机深沉,我已引他注意。你救我出府,不是平白无故惹人怀疑吗?此事得从长计议,我先回府,往后在照街见面。”
青柯说完,正准备抬脚,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停下了脚步。
“你知不知道,国公府里住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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