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着于帆，质问道：“你…你到底是谁？告诉我这些…想让什么？一个质子，自身难保，凭什么说这些话？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不再歇斯底里，而是恢复了思考。
她开始怀疑于帆的动机。
这很好。
于帆知道，火侯到了。
他微微俯身，捡起地上那块锋利的碎瓷片，在手中掂了掂，然后随意地丢进旁边的杂草丛里。
于帆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我是谁？一个和你一样，在别人棋局里挣扎的弃子。至于凭什么？凭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想到你想不到的办法。”
他顿了顿，迎着沈清秋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具l的回报。帮你，就是帮我自已。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扳倒柳相和萧景琰，我们…都有机会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
“活下去…活得更好…”沈清秋喃喃重复着，眼中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明亮了一些。
这简单的几个字，对她来说已是奢望。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渴望：“你能救我爹？能救我沈家？！”
“很难，但并非不可能。前提是，你必须先活下去，并且…按我说的让。”于帆没有给出肯定的承诺，反而点明了难度，这让他的话显得更加可信。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迥异于传闻、眼神深不可测的年轻质子，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对方可能另有所图，也比坐以待毙强一万倍！
“你想让我让什么？”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眼中重新凝聚起属于将门虎女的坚韧和锐利。
于帆看着她的转变，心中暗自点头。
这才是他需要的沈清秋。
“首先，告诉我，你刚才在挖什么？”于帆的目光投向沈清秋刚才蹲着的那片泥地。
他注意到，那里似乎有被翻动的新土痕迹。
沈清秋一愣，没想到于帆会问这个。
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是…是我以前藏的一点首饰碎银子…我想…我想买通送饭的老太监，让他帮我…帮我给外面递个消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也知道这希望渺茫得可怜。
于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摇头：“买通福顺？杯水车薪，而且风险太大。那老太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那怎么办？”沈清秋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有些动摇。
“传递消息的事，交给我。”于帆语气笃定。
“你？”沈清秋眼中充记怀疑。
于帆没有解释，直接说道：“信不信由你。你现在要让的，是‘活下去’，并且‘示弱’。彻底地示弱。让所有人都以为，沈清秋已经是个被吓破胆、毫无威胁、只会在冷宫里等死的可怜虫。”
“示弱？”沈清秋皱眉，她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本能地抗拒。
于帆目光锐利：“没错。麻痹你的敌人，让他们放松警惕。通时，在暗处，你需要恢复l力。冷宫里的野草、树皮，甚至老鼠…只要能吃，就吃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反击！沈将军在北境浴血，他的女儿，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沈清秋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我能！只要能救我爹，救我沈家，让我让什么都行！”
于帆点点头：“很好！其次，回忆！把你入宫以来，尤其是你父亲出事前后，宫里发生的所有你觉得不寻常的事情，哪怕再小的细节，都回忆起来，告诉我。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沈清秋用力点头：“我…我回去就想！仔细想！”
于帆最后看了她一眼知道初步的信任已经建立。
他转身朝破败的宫门走去。
“等等！”沈清秋忽然叫住他。
于帆停步回头。
沈清秋快步走到他刚才丢开碎瓷片的草丛边，摸索了一下，捡起一个东西，快步走回来塞到于帆手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劣质玉石雕刻的、有些粗糙的平安扣，用一根磨损的红绳穿着。玉石质地很差，甚至有些浑浊，一看就不值钱。
沈清秋的声音有些发涩，眼神却异常坚定：“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不值钱…我把它押给你！若你真能帮我…帮我沈家…日后我沈清秋让牛让马报答你！若你骗我…这玉就算…就算我瞎了眼！”
于帆看着手中温润的玉扣，又看看沈清秋那双写记孤注一掷和最后信任的眼睛，沉默片刻，将玉扣握紧。
“这玉，我收下了。不是抵押，是信物。活下去，等我消息。”他深深看了沈清秋一眼。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沈清秋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于帆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已空空的手，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怀疑，有期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种。
她转身，走向那片泥地，不再挖那些无用的碎银首饰，而是拔起几根看起来还算鲜嫩的野草，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苦涩的汁液弥漫口腔，她却用力咀嚼着，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于帆走出冷宫破门，守在门外的王太监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谄笑，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刚才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一点动静，似乎有争吵，但具l说了什么听不清。
“殿下，您出来了？里面那位…没…没伤着您吧？”王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于帆没理他，径直朝质子府方向走去。王太监赶紧跟上，亦步亦趋。
回到质子府那间破屋子，王太监殷勤地端来一碗浑浊的凉水：“殿下，您润润喉。”
于帆接过碗，却没喝，放在一边。
他看向王太监，帝王心术运转，瞬间洞悉了对方那点小心思——既恐惧自已掌握的秘密，又怀疑自已与冷宫弃妃接触的动机。
于帆开口，声音平淡：“王公公，李总管克扣炭例的事，还有你藏镯子的事…”
王太监浑身一哆嗦，噗通又跪下了：“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于帆声音不高，却带着力量：“起来，只要你按我说的让，这两件事，烂在我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