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法院开庭那天，云川市的阳光烈得晃眼。
苏映乔站在法院门口，指尖反复摩挲着藏蓝色西装的袖口。
沈知涯昨天特意陪她去挑的这套衣服，说显得沉稳。
“别紧张。”
沈知涯站在她身边，手里提着装有证据原件的公文包，“我们准备了三个月，不会出问题。”
苏映乔点头，视线却落在法院大门内。
顾家的车刚到，顾程远扶着顾母走下来。
顾母瘦得脱了形，脸色灰败，却依旧挺直脊背，看向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林婉晴没来，律师说她精神状态不适宜出庭。
法庭里，旁听席坐满了人，记者的镜头对准原告席。
苏映乔坐下时，清楚听见后排有人议论：“她真的能赢吗？顾家势力那么大。”
“听说顾家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
法官敲下法槌，庭审开始。
顾家律师率先发难，一上来就抛出苏映乔在医院的失控视频。
画面里，她穿着病号服把饭盘扫到地上，表情狰狞。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我们并非质疑原告的痛苦，但这份视频足以证明，她在三年间长期处于情绪失控状态。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她的证词和所谓证据，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苏映乔的指尖掐进掌心。
这段视频是她刚住院时拍的，那天是她父亲的忌日，护工却把她外婆送的遗物收走了。
她只是想抢回来，却被剪辑成无端施暴。
“反对。”
苏映乔的律师起身，“视频经过恶意剪辑，我们有完整版本，能证明事发原因。且原告已提交康复证明，证明其目前精神状态完全正常。”
法官示意播放完整视频。
当看到护工粗暴抢夺相框时，旁听席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
顾家律师却不慌不忙，话锋一转：
“就算视频有剪辑，那套被转移的写字楼，授权书上有原告签名，这是铁证。”
他拿出复印件，指着签名处：
“笔迹鉴定显示，这确实是苏映乔本人所签。难道有人逼她握笔吗？”
苏映乔深吸一口气，看向沈知涯。
沈知涯递来一个u盘。
“法官大人，我们请求播放一段录音。”
音响里传出梁玉芝的声音，是那天她逼苏映乔签放弃继承权声明时录的。
“你签过授权的，住院期间我们是法定监护人，一切都合法。”
“那套写字楼早抵押给顾家了，你现在去查，产权都不在你这了。”
录音播放完毕，法庭里一片寂静。
顾家律师脸色微变，立刻反驳：
“这只能证明梁玉芝越权，不能证明顾家参与其中。”
“我们还有资金流向记录。”
苏映乔的律师拿出银行流水，“写字楼抵押所得的三千万，最终流入了顾程远的私人账户。时间就在苏映乔被送医后的第三天。”
顾程远猛地抬头，眼神慌乱。
顾母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胡说！那是程远应得的！苏映乔当年花了他多少钱？一套破写字楼算什么！”
“肃静！”法官厉声警告。
顾母被顾程远按住，嘴里还在嘟囔：“她就是个疯子，当年就该让她死在海里。”
苏映乔的心脏像被攥紧了。
她看向顾程远，他避开她的目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个她曾爱到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到最后，连一句歉意都吝啬给予。
“我们还有最后一份证据。”苏映乔的律师播放了护士的录音。
顾母威胁的声音清晰传来：“你要是不签，我们就报警说你精神不稳定。”
紧接着是顾程远的声音：“妈，别吓她了，让她签吧。”
这段录音，沈知涯找了四个月才找到那位护士。
护士早已离开云川，是沈知涯飞了三趟外地，才说服她交出录音。
“反对！”
顾家律师终于慌了，“这段录音来源不明，涉嫌非法取证！”
“来源合法，有护士的亲笔证词和身份信息。”
苏映乔的律师拿出公证书，“且录音内容与其他证据相互印证，足以证明顾家非法送医、侵占财产的事实。”
法官看着顾家人，眼神严肃。
顾程远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
苏映乔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毁掉谁，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疯子。
庭审进行了四个小时，比预计时间多了两倍。
当法官敲下法槌，宣布顾家须归还全部财产，并赔偿精神损失费146万时，苏映乔的手指还在发抖。
不是激动，是恍惚。
三年暗无天日的等待，三个月步步为营的反击，最终凝结成法槌落下的这一刻。
顾母尖叫着不公，被法警架出法庭。
顾程远经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声音嘶哑：“映乔，对不起。”
苏映乔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句对不起，来得太晚，也太轻了。
走出法院，阳光洒在身上，暖得像要融化一切。
沈知涯递给她一瓶水：“结束了。”
“嗯。”苏映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我想去老宅看看。”
老宅的门锁已经被换掉，苏映乔用新钥匙打开门时，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她走到客厅中央，看着那张旧沙发，想起三年前在这里哭到天亮的自己。
那时候她以为，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没想到，三年后，她还能站在这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手机响了，是律师发来的消息，问是否申请冻结顾家其他账户，防止他们转移资产。
苏映乔想了想，回复：“不必了。”
她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用仇恨和算计填满人生。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风带着花香涌进来。
“这才像个家。”她轻声说。
沈知涯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从今天起，她要为自己而活，活得比任何人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