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苏挽卿的出现,像一根毒刺,扎进了霍连城的中枢神经。
他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指挥系统瞬间瘫痪。
主帅失能,三军大乱。
霍连城的军队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在内外夹击下,阵型土崩瓦解。
与这片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端坐于后方的苏挽卿。
她神色冷静,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左翼,向三点钟方向穿插,截断他们的退路!”
“机枪手,三轮齐射,覆盖那片高地!”
话音未落,三挺马克沁重机枪已在掩体后喷吐火舌。
橙红色的弹道像毒蛇信子舔过夜空,将百米外的土坡犁出三道焦黑沟壑。
残存的敌军像被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鲜血顺着弹坑边缘的野草汇成蜿蜒的溪流。
一道道命令从她口中清晰吐出,精准,狠辣,不带丝毫感情。
军靴碾过断裂的步枪背带,她站在被炮火熏黑的崖边,银灰色作战服上溅着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一尊由硝烟与钢铁铸就的雕像。
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穿灰色军装的士兵像被无形巨手撕扯的纸人,他们的抵抗在精密如钟表齿轮的攻势下显得可笑又徒劳。
手榴弹的爆炸声里混着绝望的哭喊,却连苏挽卿眼睫都没能惊动分毫。
残存的几个亲兵,拼死用身体搭成肉盾,在弹雨中撕开一道不足丈宽的缺口。
他们架着失魂落魄的霍连城,军靴陷进同伴温热的脏器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
霍连城胸前的勋章早已在混乱中遗失,金丝肩章歪斜地挂着,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神此刻只剩涣散的惊恐。
苏挽卿冷眼看着那道狼狈的背影,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深不见底的冰湖。她袖口的银质袖扣在火光中明明灭灭,那是三年前被霍连城灭门时,从兄长尸骨上取下的唯一遗物。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
这个动作优雅得像在指挥一场音乐会,却让身后的狙击手校准了十字准星。
但她没有下死令,有些债,总要留到最合适的舞台清算。
然而,当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河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浑浊的河水倒映着他惨白的脸,裤腿被泥水泡得沉重,每挪动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锁链。
对岸突然传来的马嘶声刺破夜空,让他踉跄着跪倒在河滩上。
河对岸,火把骤然亮起,密密麻麻,像突然从地底钻出的星群,瞬间映红了半边天。
湿湿的河风里飘来马蹄声与金属碰撞声,对岸的人影多得望不到尽头,长枪组成的林莽在火光中泛着肃杀的冷光。
沈惊鸿勒马立于河岸,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的长刀斜指水面,刀刃上凝结的水珠坠落在鹅卵石上,与火光交映出森然的寒芒。马鞍前悬挂的虎头旗在风里招展,那是当年被霍连城夺走的镇北军军旗。
“霍帅,别来无恙啊。”
沈惊鸿的声音隔着河雾传来,带着淬了冰的嘲弄。
他靴底轻叩马腹,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在沙滩上留下深深的蹄印。
霍连城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了。
他瘫坐在冰冷的河水里,看着对岸那张与记忆中少年将军渐渐重合的脸,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吼声。
三年前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小校尉,如今正用千军万马将他逼入绝境。
沈惊鸿的部队如潮水般涌来,铁蹄踏碎河滩的寂静。
他们迅速在水面架起浮桥,带倒刺的铁丝网瞬间圈住这片狭小的河滩,将他和他仅剩的几个亲兵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