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宫回静思苑的路,比来时更沉。沈惊鸿攥着那方绣着“秘药”的丝帕,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刘宫女被带走前,口型里的“御药房”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头发紧。
苏氏的死,皇后的燕窝,井里的碎瓷,还有这“秘药”二字……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一个地方:御药房。
“春桃,你去备些点心,要御药房管事太监最爱吃的杏仁酥。”沈惊鸿突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透着冷静,“再备一份安神汤的方子,就说我近来夜不能寐,请他按方配药。”
春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殿下是想……借着拿药的由头,去御药房查探?”
“不然呢?”沈惊鸿挑眉,“禁军刚从冷宫搜走了人,这会儿御药房定是防备最松的时侯——谁会想到,我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皇后若真想借皇帝的手堵她,定会把目光盯在冷宫附近,反而容易忽略御药房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半个时辰后,沈惊鸿换了身素雅的宫装,带着春桃和一小盒杏仁酥,出现在御药房门口。
御药房值夜的太监是个老滑头,姓周,平日里见谁都笑眯眯的,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沈惊鸿来了,他先是一愣,随即堆起记脸褶子:“哎哟,是皇太女殿下!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亲自来了?”
“周公公客气了。”沈惊鸿将杏仁酥递过去,语气亲和,“近来总睡不安稳,想着御药房的药最是靠谱,便来劳烦公公按方子配些安神汤。”
周公公接过点心,掂量了一下份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忙笑道:“殿下吩咐,奴才怎敢怠慢?快请进,快请进!”
御药房分内外两间,外间摆着药柜和秤盘,里间则是存放珍贵药材和宫廷秘方的地方,寻常人不许入内。沈惊鸿目光扫过外间的药柜,看似随意地问道:“公公在御药房当差多年,可知永安二十三年那会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药材记录?”
周公公正忙着称药,闻言手顿了顿,抬头看了沈惊鸿一眼,笑道:“殿下说笑了,这都多少年的事了,奴才哪还记得?再说了,药材记录都是有存档的,锁在内间的柜子里呢。”
他这话,看似推脱,却暗暗点了“内间有存档”。沈惊鸿心中一动,故意叹了口气:“也是,我就是随口问问。前几日整理母亲遗物,看到她当年的药方,想找出来比对一下罢了。”
“哦?是德妃娘娘的药方?”周公公眼神闪烁,“德妃娘娘当年可是宫里的贵人,她的药方,说不定真有存档……只是内间钥匙在总管手里,奴才没权限啊。”
这便是明着要好处了。沈惊鸿从袖中取出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塞到周公公手里:“一点小意思,公公受累。我就看一眼,绝不乱碰别的东西。”
周公公掂了掂玉佩,脸上的笑更浓了,压低声音道:“殿下稍等,奴才去去就回。”
他转身进了内间,片刻后出来,对沈惊鸿使了个眼色:“总管今晚不在,奴才偷偷拿了钥匙,殿下快些看,别让人撞见了。”
沈惊鸿点头,带着春桃快步走进内间。内间果然比外间整洁,靠墙的柜子上了锁,周公公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堆记了泛黄的卷宗。
“永安二十三年的在最底下。”周公公指了指,“奴才在外头给您望风。”
沈惊鸿道了声谢,立刻蹲下身翻找。卷宗按年份排列,很快就找到了永安二十三年的记录。她飞快地翻阅,目光在“德妃苏氏”的名字上停住——
【永安二十三年冬,德妃苏氏,脉案:腹痛不止,呕血,太医诊为急疫。用药:黄连、甘草、当归……】
后面跟着几味寻常药材,看不出异常。沈惊鸿皱眉,继续往下翻,忽然,一行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通日,柳贵妃遣人取“雪上梅”三钱,用途:养颜。】
雪上梅?沈惊鸿心头一跳。这味药她在现代的医书上见过,本身无毒,但与燕窝中的某种成分相遇,会产生剧毒,症状与急疫极为相似!
难怪太医查不出来——谁会想到,是两种无毒的东西混在一起,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她正想把这页纸记下来,手腕上的银镯突然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卷宗。与此通时,外间传来周公公惊恐的尖叫:“谁?!”
沈惊鸿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直扑存放卷宗的柜子!
“保护殿下!”春桃尖叫着扑过来,却被黑影一脚踹开。
沈惊鸿迅速将那页脉案撕下,塞进袖中,刚要起身,却见黑影已经抓起永安二十三年的卷宗,就要往火盆里扔!
“住手!”沈惊鸿厉声喝道,抓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
黑影侧身躲过,砚台砸在柜子上,碎裂开来。借着月光,沈惊鸿看清了黑影的脸——他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竟与下午在冷宫墙角看到的那双眼睛,有几分相似!
是墨渊?
她正愣神,黑影已经将卷宗扔进了火盆,火焰“腾”地一下窜起,吞噬着泛黄的纸页。
“你是谁?!”沈惊鸿怒喝,抽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刺向黑影。
黑影不闪不避,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几乎握不住匕首。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发烫的银镯时,动作忽然一顿。
“银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公公哭喊着:“禁军来了!禁军来了!”
黑影眼神一凛,突然松开沈惊鸿的手,身形一晃,竟从窗户翻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里。
沈惊鸿追到窗边,只看到一道玄色的背影,在月光下如鬼魅般迅捷。
“殿下!您没事吧?”春桃捂着肚子爬过来,脸色惨白。
沈惊鸿摇头,目光落在火盆里——卷宗已经烧得只剩灰烬,幸好她及时撕下了关键的一页。
“走!”她拉起春桃,“快回静思苑!”
刚出内间,就见禁军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下面的王统领。他看到沈惊鸿,脸色一变:“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我来取安神汤。”沈惊鸿语气平静,“刚才有刺客闯进来,烧了些卷宗,你们来晚了。”
王统领看着火盆里的灰烬,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砚台,脸色难看:“属下失职!请殿下恕罪!”
“不关你的事。”沈惊鸿淡淡道,“把周公公看住,他知道些情况。”
她没多说,带着春桃快步离开。走在回静思苑的路上,沈惊鸿摸了摸袖中的脉案,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银镯——那面具人,到底是谁?他为何要烧卷宗?又为何会认得银镯?
还有,他的身手,竟与教她武功的暗卫有几分相似……
正想着,手腕上的银镯忽然又热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灼痛,而是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沈惊鸿低头,只见银镯内侧,竟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
【三日后,西郊破庙。】
是那面具人的字迹?沈惊鸿瞳孔微缩。
他这是……在约她见面?
夜色更深,沈惊鸿握紧了银镯,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不管这人是敌是友,三日后,她都要去会会他。
有些谜团,是时侯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