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砚上渊 > 第7章 账册与刀光

次日清晨的相府,薄雾还未散尽,沈砚辞已站在廊下。周景安排的青布长衫搭在臂弯里,料子粗糙得磨皮肤,与他往日穿的杭绸锦缎天差地别。他指尖捻了捻那布面,想起谢临渊昨夜说的“越普通越安全”,终是默不作声地换上了。
随行的是个面生的护卫,眉眼间带着江湖气,见他换好衣裳,只低低说了句“沈公子随我来”,便引着他往后门走。相府的后门藏在竹林深处,青石板上覆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马车早已侯在巷口,乌木车厢没有任何纹饰,看着与寻常商户的车驾别无二致。
“路上莫掀帘,莫出声,到了地方我自会提醒。”护卫说着,利落地驾车驶离。
沈砚辞靠在车厢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车窗外传来市井的喧嚣,叫卖声、车马声、孩童的嬉闹声混在一起,是他自沈家败落后便久违的人间烟火。可他心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紧的——谢临渊教他的路线图在脑中反复勾勒,侧门的狗洞位置、巡逻侍卫的换班间隙、库房暗格的机关……每一个细节都像刻在心上,偏生越想记清,越觉得漏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停。护卫低声道:“到了,往前第三个巷口拐,便是户部侧墙。”
沈砚辞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秋晨的风带着凉意,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按着预先记好的路线穿行,巷子里堆着半腐的菜叶,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冲他龇牙,被他弯腰捡了块石子吓退。
远远地,户部的朱漆大门已映入眼帘。那门比相府的门楣矮些,却透着股肃穆的威严,此刻却被一队侍卫守得密不透风。那些侍卫穿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眼神像鹰隼似的扫过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连挑着菜担的老农都要被盘问两句。
沈砚辞的心沉了沉,果然如谢临渊所料,二皇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不敢多停留,转身拐进侧巷,贴着墙根往前走。侧墙爬记了枯藤,墙角果然有个半人高的狗洞,边缘被磨得光滑,想来是常有人钻。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是矮下身子,忍着钻心的屈辱感爬了进去。
墙内是片荒芜的杂院,堆着废弃的木箱,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沈砚辞拍了拍身上的灰,按谢临渊的嘱咐,贴着墙角的阴影走,避开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的侍卫。那些侍卫的脚步声沉重,带着铁甲相撞的脆响,每次从他藏身的假山后经过,他都觉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库房藏在户部后院最深处,挂着把黄铜大锁,看着倒不如前院防备森严。沈砚辞从袖中摸出谢临渊给的铁丝,学着记忆里杂耍艺人的手法摆弄了片刻,锁“咔哒”一声开了。
推门的瞬间,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库房里堆记了高高的书架,弥漫着旧纸和霉味。他按图索骥走到第三排书架前,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标签——“嘉靖元年漕运”“嘉靖二年盐铁”……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了“嘉靖三年军粮”的木盒。
木盒是紫檀木的,沉甸甸的,锁扣是黄铜的,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沈砚辞刚要拿出另一根铁丝,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在棉絮上。
“沈公子,别来无恙?”
那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沈砚辞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户部尚书李游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柄短刀,刀刃在从窗缝漏进的晨光里闪着冷芒。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手里都提着刀,显然是早有准备。
“李大人。”沈砚辞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将木盒抱得更紧了些。他认得这人,当年父亲被弹劾时,李游正是二皇子一派的先锋,在朝堂上把沈家批驳得一文不值。
李游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肉堆成一团,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谢临渊让你来的?也是,除了他,谁还能想到这账册藏在这儿。”他的刀尖缓缓抬起,指着沈砚辞怀里的木盒,“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