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声音都有些发颤,说到底还是从未离开过乡野,如今亲眼所见,自觉天地广阔、人世辽远,无限可能尽收眼底,只觉心跳加速、血液翻滚!
此刻的杨国英更是一双眸子亮晶晶死死盯住校门,两只手紧紧攥住背包带,好半天才低低吸了一口气,自语般轻轻说道:
“真的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只有张佩珍依旧稳如泰山,她扫视四周,没有丝毫局促或迷茫,第一个迈步朝校园深处走去,
“三个傻瓜,还愣啥呢?赶紧把东西拎好进去报道,要让老师们看看俺们农村娃也是顶呱呱的!”
兄妹三人才猛然惊醒一般,相互推搡催促,各自抓牢行李屁颠屁颠追在母亲身后,
看着自家妈那副淡定自若、仿佛回了自家后院的模样,再瞅瞅自己跟两个哥哥土包子进城似的傻样,杨国英心里那点敬佩,瞬间就涨成了滔天巨浪。
妈可真不是一般人。
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学着妈这样,天塌下来都得先站直了腰。
四人就这么跟着张佩珍的脚步,正式踏进了临海大学的校门。
一进去,眼前的光景更是别有洞天。
宽阔的水泥路,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和叫不出名儿的花,远处还有几栋高大的教学楼,窗明几净,比县政府大楼还气派。
路上来来往往的,全是穿着干净衣裳、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男男女女,他们或抱着书本,或三三两两地笑着交谈,每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自信和朝气。
这股气劲,是他们村里人身上绝对没有的。
张佩珍停下脚,把行李归拢到一棵大樟树底下,利索地发号施令:“国勇,国强,你俩在这儿看好东西,哪儿也别去!”
“我带小英去那边报到,办完了事就回来。”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挂着“新生报到处”横幅的棚子,那儿已经排起了队。
“好嘞,妈你放心去!”杨国勇拍着胸脯保证。
张佩珍点点头,拉着杨国英的手就往人群里走去,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剩下杨国勇和杨国强两兄弟,大眼瞪小眼地守着一堆行李,戳在树底下,跟两个门神似的。
杨国勇还好,他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
可杨国强不一样,他的眼神,几乎是黏在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大学生身上,一寸都挪不开。
他看着那些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穿着白衬衫,脚踩新皮鞋,高声谈笑着从他面前走过,眼睛里的光,亮得刺眼。
那是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名为“希望”和“未来”的光。
看了好半天,他才像梦呓似的,轻轻吐出一句话:“大学生真好啊。”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和酸楚:“我也想当大学生。”
杨国勇正看得起劲,闻言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那谁让你当初不好好念书?妈送咱几个上学的时候,你天天就知道掏鸟窝下河摸鱼,但凡用点心,没准也能跟小妹一样考上。”
这话是当哥的随口一句教训,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杨国强的心里。
杨国强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莫名,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二哥。
那眼神里,没了刚才的羡慕,反而多了一丝幽深和计较:“二哥,你还记不记得?”
“妈以前说过,要是小妹考上了,这录取通知书也可以给咱们几个用。”
“看谁合适,谁就来替了她。”
杨国勇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一脸不以为然:“嗨,那都是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了,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