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魏璎珞不过说了几句实在话,哪想到招来这般指责,不禁有些无语。
素练姑姑,奴婢不过是为娘娘凤体着想!若娘娘执意如此,奴婢也只能遵命!
魏璎珞垂下眼帘,素练不过是嫉妒她这段时间讨了琅嬅欢心,她岂会看不出。
再争辩下去,只会让琅嬅为难。
多说无益,她便不再开口,静静退回了原位。
琅嬅看看素练那副急切模样,又瞥了眼魏璎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璎珞的话是逆耳忠言,她心里明白。
可素练的话,似乎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嫡子,那是她心头压得最重的一块石头,是她日思夜想的期盼。
事关子嗣,如何能不急
琅嬅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
不必争论了,本宫自有分寸。
终究,那份对子嗣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还是吩咐了素练,坐胎药的份量再添上些许。
此后的日子,琅嬅每日都在期盼中度过。
太医的开的药,她一天不断地喝着。
素练也谨遵她的意思,将药量加了又加。
只是这般猛药催着,加上心绪不宁,到底还是渐渐显出了异样。
这日清晨,琅嬅正对镜梳妆,鼻间蓦地一热。
她尚不及反应,一道鲜红的血线已顺着鼻翼淌下,瞬间染红了手中的绢帕。
娘娘!
素练和魏璎珞的惊呼同时响起。
太医…快传太医!
琅嬅捂着鼻子,声音已带了颤,透着虚弱。
长春宫内霎时人仰马翻,魏璎珞最先稳住心神。
手脚麻利地取来干净帕子,浸了井水,快步上前替琅嬅按压。
莲心,快去请太医!
素练则在一旁也急得团团转,催促着莲心去请太医。
不多时,齐汝到了。
长春内,气氛凝重。
齐汝太医跪在榻前,手指搭在琅嬅的手腕上。
闭目凝神,仔细诊脉。
琅嬅脸色有些苍白,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显然刚才的鼻血让她受了些惊吓。
魏璎珞和素练分立两侧,神色各异。
片刻后,齐汝收回手,对琅嬅躬身道。
娘娘请宽心,凤体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有些虚火上炎,气血上行所致。
琅嬅略松了口气,但依旧蹙着眉。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流鼻血
齐汝的目光转向一旁宫女莲心刚刚端过来的药渣,又看了看盛放药材的盒子,沉吟道。
娘娘近日所服的坐胎药,剂量加大了太多了。
或许增添了滋补之物,过犹不及啊。娘娘为了求嗣之心过于急切了。
这话一出,素练的脸色微微一变,抢在琅嬅开口前说道。
齐太医,这可都是顶好的补药啊!您瞧瞧,这阿胶、鹿茸、人参,哪一样不是滋补圣品
奴婢也是盼着娘娘凤体康健,能早日为皇上诞下嫡子,这才想着…想着药效能更好些。
魏璎珞闻言,冷冽的目光扫向素练。
素练姑姑这话说的,再好的补药也要遵医嘱才是。齐太医开方之时,想必对药性剂量自有斟酌。
姑姑虽是为主子着想,但劝着主子多用药,若真出了什么差池,这个责任谁来承担难道姑姑比太医更懂药理不成
素练被魏璎珞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魏璎珞敢当着太医和皇后的面如此直接地顶撞她。
你一个小宫女懂什么!
我伺候娘娘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对娘娘好的!
不过是想让药效更足些,何错之有
素练不满的辩驳着,胸口剧烈起伏。
奴婢是不懂高深的药理,但奴婢知道凡事过犹不及,是药三分毒的道理。
娘娘凤体金贵,事关龙裔,岂容丝毫想当然的差池
若真为了娘娘好,便该事事谨慎小心,严格遵从太医的嘱咐,而不是凭着自己的揣测擅作主张。
今日幸而是齐太医及时发现,若真因此伤了娘娘的根本,姑姑担待得起吗
魏璎珞一番话,说得素练哑口无言,额上渗出了冷汗。
她知道魏璎珞说的句句在理,但让她当众承认自己的过失,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琅嬅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心里叹了口气。
她之前确实默许了素练加重药量,但没想到会引出这样的后果。
她轻咳一声,打断了她们的争执。
好了,都少说两句。
她转向齐汝,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虑。
齐太医,你跟本宫说句实话。
本宫......本宫已经年过三十,这身子......是否还能有孕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齐汝连忙躬身道:娘娘请放宽心。年龄并非绝对的阻碍。
只要娘娘调理好身子,放宽心态,孕育子嗣并非难事。
只是这求子之事,最忌讳急躁和忧思过度。
娘娘眼下最要紧的是静心调养,将这虚火降下去,其他的事情顺其自然便好。
琅嬅听了齐汝的话,心中稍安,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
她沉默片刻,挥了挥手。
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宫有些话想单独问问齐太医。
是。
素练和魏璎珞等人行礼告退。
素练在退出去时,狠狠地瞪了魏璎珞一眼。
魏璎珞则目不斜视,神色淡然。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和齐汝时,琅嬅才轻声开口。
齐太医,本宫还想问问…贵妃那边,情况如何了
齐汝闻言,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措辞道。
启禀娘娘,贵妃娘娘的身子…已是灯尽油枯之势。
微臣竭尽所能,也只能勉力维持,恐怕…恐怕熬不过今年这个冬天了。
琅嬅心中一沉,虽然早有预料。
但亲耳听到这个结果,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唏嘘。
咸福宫。
高晞月躺在在冰冷的床榻上,形容枯槁。
殿内虽然也燃着炭火,却驱不散她身上的寒意。
她望着帐顶,眼神空洞。
这些日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清醒时,入府的荣光,皇上昔日的温存,一一闪过。
可更多的,是被病痛撕扯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可笑啊,病到这般田地。
那个她曾赌上一切去争宠的男人,竟连咸福宫的门槛都未踏入一次。
一声苦笑,他早忘了她。
所谓的恩宠,不过是水月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