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舒洛禾坐在轮椅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心莫名地揪紧了。陆璟回来时,衣领有些乱,嘴角破了点皮。
怎么回事
见她盯着自己,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几个小贼。
舒洛禾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陆璟的笑容僵了僵,终于低了头:......是谢凌。他找来了。
她问。来过几次
加上这次,六次。陆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他疯了,为了闯进来,连电
击棍都不怕,还不知见到你会做出什么。洛禾,有我在这,不会让他......
果然是他。
下次,让他进来吧。舒洛禾呼吸急促了几分,摇头,他不会放弃的。只要我还活着,他会一直闹下去。
他这么倔强的人,舒洛禾早该猜到。
七年前能把京北翻遍找她的人,七年后怎么会因为一道国境线就止步他的执着,是刻在骨血里的,早在少年时期就初现端倪。
陆璟沉默了很久,才说:好。
谢凌闯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雪粒。
他撞开别墅的大门,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嘴里反复喊着一个名字。
洛禾!舒洛禾!
他的头发凌乱,衬衫袖口撕
裂了,脸上有未干的血迹。
自从从夏妤儿口中听到癌症两个字,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找她的这半个月,他像疯了一样,订最快的机票,在国外四处找人,被陆璟的保镖拦下数次,受了这么多伤却像感觉不到痛。
他怕,怕来得太晚,怕再也见不到她。
这种恐惧,和七年前他躺在车祸现场,意识模糊时的绝望如出一辙。
直到他冲进客厅,看见窗边轮椅上的人。
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她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在看见他时轻轻颤了一下。
是她。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谢凌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像被钉在原地,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想了那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
可她怎么变成了这样不会的,不会的,舒洛禾是在报复他,故意节食才会这样——
谢凌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将轮椅上的人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洛禾,洛禾......夏妤儿骗我的对不对她说你得了癌症,还说你要死了......都是假的,对不对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隔着薄薄的羊绒衫,能清晰地摸到脊椎的轮廓。
男人重复着对不对,害怕的不得了,怀抱却越收越紧,像是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
舒洛禾始终没说话,任由他抱着,睫毛上沾着的阳光碎粒一点点落下来。半晌,她说:
不会自己看么看我的样子,我的状态。
谢凌一愣,缓缓松开手。
他垂眼去看她,目光触及她凹陷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唇瓣,以及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灰血管,目光下移,看见了她手背上青紫一片的针孔。
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怎么了他抬手捧住她的脸,指尖的颤抖几乎控制不住,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舒洛禾看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看着他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心底竟突兀地升起一丝快意。
这个折磨了她数月、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的人,这个拼命报复她的人,也会因为她的死而失态吗
可这点快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没泛起就沉了底。
还不够,远远不够。
看不出吗
她勾起唇角,笑意却没达眼底。如你所愿,我快要死了。
谢凌的瞳孔颜色很深,视线落下来时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潭,此刻,正翻涌着狂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