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色平安符
审讯室的画面和声音清晰地传来。
主审警官：姓名
王大年（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坦然）：王大年。
警官：知道为什么传唤你吗
王大年（抬起头,直视着摄像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监控室里的周若雪）：知道。来自首。人是我杀的。王家十五口人,是我杀的。周若雪......她是替我顶罪的。
监控室里,周若雪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失声喊道：他胡说！他在胡说八道！人是我杀的！安眠药是我让他下的！火是我点的！跟他没关系！你们别信他！
审讯室内,王大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更加坚定地望向摄像头,声音清晰而沉重：
警官,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叫王大年,我杀了我的全家。而我的爱人,周若雪,她为了救我,想替我承担所有的罪。我很想活......但是,他苦涩地笑了笑,眼神里是无尽的疲惫和悔恨,但是我知道,我不配活。我的父亲......王二,他确实给了我继承人的身份和花不完的钱,但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一个与周若雪版本截然不同、却更加黑暗沉重的故事：
我生长在一个......畸形的家庭。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腐烂发臭。我的父亲王二,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控制狂和......魔鬼。他重男轻女的思想深入骨髓。我有个姐姐......亲生姐姐......
王大年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颤抖,带着巨大的痛苦,在我六岁那年......仅仅因为她在客人（周大福）面前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我父亲......就当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活活把她打死了！用皮带......抽死的！他说......女孩是赔钱货,丢了王家的脸！
监控室里,周若雪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王二有个女儿还被他自己打死了！这是她从未听闻的秘辛！
王大年的叙述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
后来,他为了维持他‘慈善企业家’的形象,也为了有人能替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从孤儿院领养了王献礼,还资助了一个偏远山村的女孩......就是后来的周若雪。他对他们表面上极好,嘘寒问暖,供他们读书,在人前做足了戏码。但对我......他的亲生儿子......
王大年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把我当成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动辄打骂,言语侮辱是家常便饭！他骂我是废物,是垃圾,是肮脏的蛆虫,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更不配......做周大福那样的人的‘儿子’！
周叔叔......
提到周大福,王大年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光芒,有孺慕,有愧疚,有深深的怀念,周叔叔和周阿姨......是那段黑暗岁月里,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每次去周家玩,他们会温柔地问我学习累不累,会给我准备爱吃的点心,会像对待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尊重我、关心我。我常常幻想,如果我能成为他们的儿子该多好......那才像一个真正的家......
可是,我父亲......他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心’。他骂我痴心妄想,骂我是下贱胚子,不配肖想周家。他威胁我,如果敢把这种‘丢人现眼’的想法告诉周大福,他就把我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年幼的我,被他吓住了,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求他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刚开始,他只是让我在周叔叔来家里时,多听他们谈话,事后复述给他。渐渐地,他的要求变本加厉......
王大年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耻辱,他让我偷看周叔叔放在家里的文件......偷听他和公司高层的电话......甚至......让我去偷周叔叔从不离身的那个平安符！他说那东西对他‘有用’！我......我害怕......我不敢反抗......我越陷越深......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在积蓄勇气,说出那个埋藏了十三年的、最沉重的秘密：
周叔叔出事前......接到的那个......催他去厂区的电话......是他逼着我打的。
王大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他让我模仿厂里某个管理的声音（他事先让我听过录音）,说新设备调试出了大问题,只有周董亲自到场才能解决,情况非常紧急......周叔叔和周阿姨......他们那么信任我,谁会怀疑一个孩子的话呢他们立刻就相信了,匆匆赶了过去......
后来......我因为好奇,也偷偷跟着溜去了厂区......我躲在废料堆后面......
王大年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将他淹没,我看见......看见周叔叔他们刚进去没多久......配电房那边......就猛地窜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得极快！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卡住了！我听到周叔叔他们拼命拍门、呼喊......那声音......太惨了......我......我当时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转身拼命地跑......
他们死了......是我害死的......
王大年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泣不成声,我......我成了我父亲的帮凶......我手上沾着周叔叔周阿姨的血......从那以后,我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场大火,梦见周叔叔周阿姨在火里看着我......我不敢见周若雪......每次看到她,我就觉得自己像个肮脏的杀人犯......我想逃......我想死......
他平复了很久,才继续用嘶哑的声音说下去：
后来,周若雪出国了。我本以为解脱了。但抑郁症却越来越重。我开始自残,用刀片划自己,看着血流出来,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我尝试过自杀......但没成功。就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周若雪......她回来了。
提到周若雪,王大年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充满了爱恋、依赖和更深的痛苦：
她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地狱......她照顾我,开解我,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崩溃的夜晚......我爱上了她,爱得无法自拔......可我越爱她,内心的负罪感就越重。我不敢告诉她真相......我怕她知道后,会像看垃圾一样看我,会离开我......我承受不了失去她......
后来......我发现了母亲和王献礼的丑事......我彻底崩溃了......我觉得这个世界肮脏透顶,所有人都在背叛我......我的抑郁症大爆发......我像疯了一样,拒绝任何人的靠近,甚至......伤害了周若雪......
王大年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每次清醒过来,我都后悔得要死......我提出分手,我不想再连累她......可她......她不同意......她不肯放弃我......
最终......在又一次崩溃的边缘......
王大年抬起头,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解脱,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关于那个电话......关于那场大火......关于我父亲......我像个懦夫一样,把所有的罪都推给了我父亲......祈求她的原谅......
让我没想到的是......
王大年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她没有恨我......没有离开我......反而抱住了我......说要和我结婚！她说她爱我！她说要和我一起面对！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她是我的天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我跟父亲摊牌了,说我要娶周若雪。他起初暴跳如雷,坚决不同意。但后来......
王大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听说周若雪怀孕了。他的态度立刻就变了。他盘算得很清楚：有了孩子的牵绊,周若雪更容易被他掌控；而且,一旦周若雪嫁给我,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周大福留下的那些股份,就能顺理成章地落入他的口袋,彻底洗白。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所以,他‘欣然’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并且大操大办,想借此再捞一波名声。但我提出......
王大年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婚礼只请王家最亲近的亲属,理由是......想低调一些,不想被媒体打扰。他同意了。他哪里能想到,他儿子要的‘低调’,是为了更方便地......送他们所有人下地狱！
婚礼前一天晚上,我故意找了个借口,把周若雪锁在了我们新房的卧室里。那锁......是我特意换的,很结实。
王大年的语气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等她终于弄坏门锁,心急如焚地赶到教堂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摄像头,充满了深沉的悲哀和决绝：
而我......我拿着那把早就准备好的刀......正准备结束我这......肮脏又痛苦的一生......是她......是周若雪冲了进来......她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刀......然后......她对着冲进来的警察说......人是她杀的......
她是为了保护我......为了替我承担这滔天的罪孽......
王大年终于泣不成声,泪水汹涌而下,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药是我买的......是我下的......火......也是我点的......周若雪......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