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色平安符
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防弹玻璃,王大年坐在对面。仅仅半个月不见,他像是老了十岁。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色灰败,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曾经那个即使抑郁也带着点少爷气的青年,此刻憔悴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拿起通话器,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虚弱：
为什么......若雪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这面的周若雪,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和绝望,为什么要替我顶罪你明明......那么恨我......
周若雪坐在塑料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刻意维持着一种冷漠疏离的面具。她拿起自己这边的通话器,语气轻松得近乎刻意,甚至还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是我杀的,我认。我累了,不想活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看着我！王大年猛地提高了音量,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他凹陷的脸颊滚落,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周若雪！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的祈求和不甘。
没有。周若雪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那双绝望的眼睛,从来没有。王大年,别自作多情了。我对你,只有利用。
你撒谎！王大年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猛地用拳头砸在面前的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旁边的狱警立刻警惕地看过来。他浑然不觉,只是隔着玻璃,对着周若雪嘶吼,涕泪横流,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悲鸣：你看着我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爱我！说啊！
周若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但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块冰冷光滑的桌面,仿佛要将它看穿。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之间。
最终,她只是用更冷硬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该说的我都说了。探视时间到了。你走吧。
说完,她放下了通话器,不再看王大年一眼。
王大年崩溃了。他趴在冰冷的台面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声。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他付出了全部信任、全部感情,甚至不惜背叛血脉亲缘去爱的人,到头来,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他自己,竟成了毁灭自己全家的帮凶！
狱警上前,强行将他带离了探视室。隔着玻璃,周若雪看着他被拖走时那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大年走了。周若雪以为,这将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她以为自己的案子会很快盖棺定论,自己将作为主犯伏法,而王大年,作为被胁迫的从犯,或许能保住一命。这已经是她在复仇之外,能为这个棋子做的最后一件事——让他活着,背负着永恒的枷锁活下去。
然而,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几天后,她又一次被带出了拘留室。但这一次,目的地不是熟悉的审讯室,而是审讯室外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监控屏幕的小房间——监控室。
坐下。张警官的声音异常严肃,示意她看向其中一块屏幕。
当周若雪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瞳孔骤然收缩！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审讯室的实时画面。而坐在审讯椅上,戴着手铐,面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人——赫然是王大年！
你们什么意思！周若雪猛地转向张警官,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王大年他只是被我胁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提审他！
周若雪,张警官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你很聪明,心思缜密,演技也一流。但你低估了一样东西——人的良知,尤其是当这份良知背负着无法承受的重压时。好好看着！好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