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墨痕吻过霓虹 > 第8章

夕阳的暖金色像一层温柔的薄纱,笼罩着渐渐沉寂下来的影视城。《盛世长歌》片场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道具组叮叮当当的收拾声和群演们疲惫的谈笑声成了主调,空气里弥漫着混合了汗水、烟火气和尘土的味道。
曲阳阳站在剧组临时办公区的屋檐下,手里捏着那件刚从身上换下来的、代表场务身份的荧光绿马甲。布料攥在手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带着这一天积累的体温。心脏在她胸腔里砰砰直跳,欢腾得像一头撞进蜜罐的小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为那句宣告而沸腾——“明天开始,你就到编剧组报到吧,给林芳老师当助手。”
编剧助理!
这几个字在她脑子里转着圈跳舞。场务小曲成为编剧助理小曲?从外围打杂到创作核心圈子的边缘,这不仅是身份的跨越,简直是梦想航道上的关键跃迁!这意味着她能触摸到剧本的修改意见,能旁听故事讨论会,能在林芳老师身边汲取宝贵的经验!离她守护《萤火微光》的小小梦想,又扎扎实实地迈进了一大步!
巨大的喜悦就像一坛埋藏已久的佳酿被猛地拍开封泥,醇香和热烈的气泡瞬间冲顶而出,熏得她脸颊发烫,手脚都有些轻飘飘。重生以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那根弦,在这一刻终于可以稍稍松弛,化作满心畅快的回音——努力真的被看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压下几分过于外露的雀跃,但眼里的光却亮得藏不住。这份喜悦,像一颗刚出炉还烫手的糖果,她不自觉地就想分享出去。
目光在渐渐空旷的场地里搜索。掠过正在捆扎线缆的工人,擦过边走边讨论明后天拍摄计划的副导,扫过坐在小马扎上擦拭脂粉的配角……最终,如同有磁力般,稳稳停在了片场边缘那棵老槐树的浓荫下。
易祺正缩在一个磨得发白的塑料小凳上,微微弓着背,手里捧着他那本边角卷得像咸菜干似的《演员的自我修养》,看得如痴如醉。夕阳的金辉透过枝叶的缝隙,碎金子般洒在他专注的侧脸和书页上,衬得他整个人沉静而安稳,仿佛自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宇宙。
曲阳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嘴角的笑意更是压不住地上扬。她快步走了过去,带着一身未散的兴奋气息在他面前站定。
“易祺!”声音轻快又明朗。
易祺闻声,有些茫然地从书页中抬起眼。大概是刚从表演理论的海洋里浮上来,眼神里还带着点未散尽的思考和懵懂,像只迷迷糊糊探出脑袋的小动物。但看到是她,那点迷茫迅速被温和的暖意取代。他利索地合上书(动作快得差点把书页折了),站起身:“嗯?收工了?”
曲阳阳看着他清澈询问的眼神,那点憋在心口的喜讯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光,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劲儿:“我!升职了!”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调到编剧组了!给林芳老师当助理!林编亲自点的名!”
说完,她微微屏住呼吸,带着点小小的期待和分享成功的雀跃,紧紧望着他。
易祺先是怔了一秒,仿佛消化信息需要短暂的缓冲。随即,那双平日里或沉静或执着、偶尔还带着思考困惑的眼睛,像被瞬间点燃的火柴,“咻”地一下亮了起来!那光芒纯粹、热烈、不含一丝杂质,纯粹是为她感到的由衷高兴。一个无比灿烂、几乎要把夕阳余晖都比下去的笑容,在他脸上猛地绽开。这笑容不像平常被她逗趣时那种带着羞涩的弯唇,而是真正开心的样子,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整张脸都散发着暖融融的、叫人心头发软的光。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拍了下手,像个孩子般脱口而出:“哇!太厉害了!牛啊阳阳!”
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和真诚的赞美,那份打心眼里替她高兴的劲儿,比任何恭维都更打动人心。
“阳阳”——这个昵称从他口中自然流泻出来,带着熟稔的亲昵,仿佛已经默默练习了很久。
曲阳阳只觉得心口那块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看着他毫无保留的笑脸,听着他直白的夸奖,一种被真心祝福的熨帖感让她舒服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嘿嘿,谢谢啦!”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嗡嗡震动起来,像个小锤子敲碎了这和谐喜悦的泡泡。曲阳阳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两个字让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稍等我一下,我妈的电话。”她对易祺露出个抱歉的笑容,往旁边走了几步,接通电话,“喂,妈?”
“阳阳啊,”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熟悉的关切,“收工了吗?累不累啊?晚上吃了没?”
“嗯,刚弄完,正准备去吃呢,妈我挺好的。”曲阳阳的声音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
“那就好。妈跟你说个事儿啊,”母亲的语气变得有点欣喜,“你小姨夫工作调动呢,他们一家子都搬到京市来啦!以后咱们在京市可算有个近亲了!”
“小姨?”曲阳阳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把!脑子里警铃大作!前世她是独生女,母亲也是家里独苗,哪来的小姨?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对呀,就是妈那个远房的表妹,小时候在老家还一起玩儿过的,记不记得?后来嫁到南边那个?”母亲耐心解释着,“她女儿,就是你表妹简单,也跟着转学过来啦,就在京市一中读高二。离你那儿和影视城都近便些。你有空多去看看妹妹,她一个小姑娘刚到陌生地方,你带她熟悉熟悉……”
轰隆——!
曲阳阳只觉得一道无形的巨雷在脑子里炸响!
简单?!
表妹?!
京市一中?高二?!
《最好的我们》里那个温柔坚韧的简单?!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应该是和耿耿、余淮他们在振华中学吗?!乱了!彻底乱了!
电话那头母亲还在絮叨着小姨家的情况,小姨夫的新公司,简单的乖巧懂事……但那些声音在曲阳阳听来,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细微地颤抖着。
震惊!荒谬!还有一种仿佛被未知剧本裹挟的轻微恐慌!这个强行被“安排”的“远房表妹”,毫无疑问是这个奇异世界里“剧情融合”的铁证!意味着这些她熟悉的故事人物,正以她无法预料的方式,纷纷挤进了她的真实人生!
“阳阳?阳阳?有在听妈说话吗?”母亲疑惑的声音传来。
曲阳阳猛地回神,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稳住声音:“哦……哦,听着呢妈。简单表妹是吧?我知道了,我会……有空去看看她的。”她艰难地吐出“表妹”这个词,感觉无比别扭生硬。
又应付了几句,曲阳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绪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海浪,剧烈翻腾,难以平静。重生带来的先知与掌控感,在这一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只留下更深的茫然和一丝沉甸甸的压力。
不仅要和命运拔河,现在还要面对带着各自完整故事线的“天降亲人”?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像是溺水的人本能地寻找浮木,望向易祺的方向。
易祺还安静地站在老槐树的阴影里,并没有跟过来。但他明显察觉到了她接完电话后的巨大情绪变化。他脸上那纯粹的喜悦已褪去大半,眉头微蹙,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无声的关切和探寻。见她望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近了几步。
“没事吧?”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有安抚人心的魔力,“家里……临时有事?”他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用目光表达着关心。
曲阳阳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切的担忧,狂乱的心跳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轻轻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突然通知有个远房亲戚搬过来了,有点……措手不及。”她把巨大的震惊暂且归结为“意外”。
易祺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强打精神的模样,没有拆穿那笑容下的勉强。他理解地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轻声补了一句:“嗯。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别自己扛着。”
这句简单朴素得不能再简单的话,没有豪言壮语,却像一股带着体温的清泉,温润地流过了曲阳阳心口那道无形的褶皱。她看着他沉静温和的眼睛,那份被突如其来的纷乱搅动的情绪,竟真的像被熨平了一般,慢慢沉静下来。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至少此刻,还有他,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磐石,让她感到真实和安定。
“嗯,谢谢你。”曲阳阳由衷地说,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之前的勉强,多了几分踏实。她用力地晃了晃手中那件荧光绿的象征物,声音重新注入一点活力,“走!吃饭去?庆祝一下我的伟大升迁!”
她把话题轻松地拉回了好消息上。
易祺看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那点担忧也被轻松的笑意取代。他弯起嘴角,很配合地用力点头:“必须的!走!”他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拿他那个半旧的背包,结果动作太快重心不稳,身体一晃,差点被自己放在脚边的小板凳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曲阳阳眼疾手快虚扶了一把,忍不住打趣:“啧,咱庆功宴还没开始呢,您先表演个现场加餐?”
易祺脸上立刻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后脑勺,耳朵尖都红透了,但这次没捂脸也没别开目光,而是回以一个带点小尴尬又透着亲近的露齿笑,故意强调:“谁…谁加餐了!这叫提前热身!走了走了,饿扁了!”
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拖得更长,并肩走向依旧热闹飘香的影视城食堂方向。曲阳阳的心,在经历了云霄飞车般的起落后,因为身边这份简单却可靠的陪伴,稳稳地落回了它该在的地方。前方的路或许布满荆棘与谜团,但此刻,至少她不孤单,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会在她高兴时毫无保留地替她欢呼、在她迷茫时递来温暖灯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