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撕破脸皮
只见白氏在秋云的搀扶下,几乎三步并做二步,声色俱厉。
身旁秋云面露忧色,将面前的一众人各自的神情默默地观察着,例如那讨人厌的白家兄妹——白泓霖泰然自若,见了白氏,甚至含笑唤了声姑妈;白馨月先是惊慌,又似乎想到了甚么,昂首挺胸起来,睨了眼梅雨。
梅雨有前两世的经历,这第三世也不忘怕婆婆,此刻正面受了白氏的怒,下意识往柳若风怀里瑟缩。
柳若风似感觉出她的不安,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朝白氏道:娘,你来了。
梅雨回神,忙从柳若风怀里出来,福身,接了丈夫的话尾道:娘您怎么来了,这屋外边有些凉,莫受了风,娘若是有甚么要紧事,不若回屋内再与我们细细说罢
白氏摆摆手:不了,依我看来,有些事还是当场解决的好,省得后患无穷!
视线从柳若风转向梅雨,因着未戴眼镜,视野不甚清晰,同其他能近怯远症的患者一样,常常无意识眯起眼睛看事物,显得像在打量人,不太友好的样子,看得梅雨有些打退堂鼓。
道:若风媳妇,你身子好些了
梅雨忙不迭答:谢老夫人关心,全好了!
柳若风见妻子紧张而强装镇定,心下好笑,出声替她解围:
娘放心,梅雨午饭时确有些不适,可能是这几日秋老虎太猛,中午闷热的,教她有些中暑了。
那便好,白氏又转向白泓霖,见他身旁立一位衣裙陌生的女子,讶异道,鸿霖,这位是哪家的姑娘你妹妹呢
白馨月拎裙小跑到白氏跟前,扁着嘴道:姑妈,你不认识馨月了
白氏这才看清是自己的小侄女:哦,原来是馨月,你怎的换了身衣裳
姑妈,这你就不知道了,馨月抱怨,午饭后我想消消食,于是找哥哥下五子棋,不想他竟丝毫不放水,害我连输三局,激动之下,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了,上衣裙子都遭了秧,好在我带了换洗的衣裳来!
我下棋从来不让人的,白泓霖道,我既要赢得堂堂正正,也要对方输得实实在在,如此,方得一番乐趣——你说呢,若风表弟
柳若风负手,故意不答。
白氏叹息,揉了揉眉心:你们这对表兄弟,可是闹了甚么矛盾
白馨月抢先一步:姑妈,哥哥与表哥间不过是言语上起了小摩擦罢了,姑妈莫要担心,小心坏了身子。
梅雨无语,见柳若风面无表情,似是尚且不打算作反应,便乖巧地陪他无言。
而白氏有些微辞,她问的是柳若风与白泓霖,白馨月身为一介女流还是小辈,急急插嘴,于礼数上不大妥当,不像一个体面人家的千金。
倘若是她的女儿,必定不会将其养育成这般,然事实是白馨月是亲兄长的爱女,从小被娇纵惯了,性格任性些,而她早已嫁入了柳家,算是外人,白家怎么教育女儿,她都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相比起来,梅雨这儿媳妇虽然忸怩,毕竟小门小户出身,但是温顺、懂事,这么一想,她终于满意些了。
至于白馨月轻描淡写的解释,白氏并不听进耳里,来之前,已从下人那儿听来了事情的大致,知晓这番争执竟由柳若风挑起,便朝柳若风严肃道:
若风,娘向来以你为豪,今日到底怎么一回事,望你一五一十的坦白与娘听。鸿霖与馨月皆为你的血亲,此时还是柳府的客人,你此番行为,既非爹娘自幼教导与你的待人之道,亦非我们柳府的待客之道,娘对你很失望。
梅雨心一紧,看向柳若风。
柳若风默了默,答:孩儿谨遵教诲。只是这事恐怕说来话长。这屋外有些凉,天也逐渐暗下来了,娘不若回正堂坐着再听我慢慢说。
娘,夫君说得对,我们还是回正堂再说罢。梅雨忧道。
白泓霖与白馨月自然也赞同的,众人于是一路沉默着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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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堂,大家各自就座,秋云与其他丫鬟麻利将茶水倒好,安静退至角落。柳老爷出门去了,尚未归府,上座空着,白氏正襟危坐于右座。
方才在屋外,打在身上的风确实有些凉,白氏啜了口热茶,感觉舒缓些了,方启唇道:若风,你说罢,究竟怎么一回事。
柳若风点点头,答:还得从今天中午时说起。
姑妈,当时我——
白馨月又插嘴。
馨月,白氏本就心情不佳,终于发作出来,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我与你表哥的谈话。
哦,对不起......白馨月怏怏然,闭了口。
见状,柳若风便继续道:今天午饭后,我与梅雨在房内说了会儿话,歇息了。之后我醒来,见时间还早,欲往书房去,途中遇上了表妹。
顿住,深深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白馨月。
白泓霖坐在妹妹旁边的位置上,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表妹问起了梅雨的状况,我答她,还在房里睡着,表妹失望道,‘我原是想寻表嫂玩的’,柳若风的记忆力比寻常人好,将当时二人的对话记得八九不离十,我便警告她最好收起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小心思白氏颦眉,看向白馨月,眼中有质问意。
姑妈,我解释过好多次了,可表哥始终不肯信我!白馨月哭诉,初八的前几天,表嫂在我们白府待嫁,因家中有外男走动,为避嫌,除了刚来的那两日在正堂里露过面,被我爹娘安置在客房里足不出屋,我觉得表嫂神秘,很好奇,便想趁着今日的机会寻表嫂聊聊天,说一些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仅此而已,表哥却一口咬定我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这词用得巧妙,比小心思听起来刻薄、恶毒些,梅雨瞪她。
不想被白氏注意到:若风媳妇,你似有话要说
倒是好奇性子软弱的儿媳妇会如何做。
梅雨下意识挺直腰板坐得更端正,脑袋一转,决定告状:馨月表妹虽不至于被说是心术不正,但心眼是比旁的人多的。
怎么说
午饭时我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表妹搀着我出了正堂,甫一踏出正院,就不耐烦地松开,说甚么反正你拄了拐杖,要我自己走回去。
白馨月反驳:空口无凭,表嫂怎能这样编排我
白氏也同意道:若风媳妇,你可有证据
没有,那时只有我与馨月妹妹两人,梅雨摇摇头,若要证据,我是拿不出来的,只得向天发誓,我方才说的若有一句谎言,便天打雷劈,教我不得好死!
实际,梅雨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听起来怪幼稚可笑的,天以万物为刍狗,哪儿会管你说真话还是假话,然古人都好像很相信这类,她便拿来利用。
或许是发的毒誓奏效了,白氏面色更沉。对白馨月生了更多微辞,却思忖,这到底是两个女人间的鸡毛蒜皮,一股小家子气,不必闹大,反倒使交好的两家都不愉快,于是没有追究下去,只道:
此事暂且不必再提。若风,你继续说罢。
白馨月听罢,朝梅雨勾唇,梅雨知晓她不过取得了短暂的胜利,长久来看,自己那番告状是要影响她在白氏心中的印象的,再细小的事只要日积月累,也终有一天会酿成大祸,于是垂眸,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