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表妹心机
这一场午睡,柳若风比梅雨醒得早些,感觉身旁挤拥的,一睁眼,果然梅雨将头从自己的药枕挪到他的枕边抢空间,小小的绣花软枕上挤着两颗头,她的身子斜着弓起来,像一只无意识定要蹭着主人睡的小狗。
自成了亲,他顾虑她的身子,屋内再未放置过冰山,秋老虎尚苟延残喘着,微微热得他后背出了薄汗。
闭了闭眼,柳若风对时间的直觉较敏感的,估摸自己睡了有半个时辰左右。
侧头,嘴唇划过枕边人的额,柳若风摸摸梅雨的颊与脖颈,比自己的体温凉,想起这段期间偷喂与她避孕药丸一事,心疼而愧疚。
可妻子的身子是尚且承受不住生产的,他不能教她早早的怀了孕,倘若临盆时难产,大的或小的只得活下一个,亦或大小皆不得活,接下来的日子如此苦痛,要他如何面对
柳若风记起那梦里,梅雨的肚子在宽松的裙下也微隆着,或许是女儿,或许是儿子,龙凤胎也有可能,无论如何,那腹中是他的血脉与她的结合,是蠢蠢欲动要出来见这世面无数眼的他们的孩子,他每日放了班回府,必定抚一抚她的肚子,为肚里的孩子念禅诗念《诗经》念游记,多期待与欢喜。
可梦里的最后,孩子死了,梅雨也死了。
他怕。
柳若风拥住她朝他弓着的上半身,闭眼,将思绪占满眼前的黑暗。
他是血气方刚的健壮男子,又是新婚,而甜美的妻子体内也太过甜美,自初尝了巫山云雨的滋味,便知晓自己一生都被锁进了她的金丝鸟笼。
有时理智残存了些,然他从当过太医的二叔学来——父亲分家后唯一保留着联系的弟弟,数年前已去世——依然有使女子怀孕的可能。
既要欢爱又要避孕,那只能饮用避子药物,可是药三分毒,女子长期饮用,对身体有损害。
世间再无其他避子方法了么听闻皇家有秘术,不知真假,即便有,他终究不是皇家人,无从得知。
不过......当今皇帝即位后,一反先皇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做法,有意逐步放开大齐与西洋等异域的商业交流。
若风由此有了些想法,也许能从西洋的商品里寻到自己想要的。
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为梅雨掖了掖被子,穿好鞋袜出了屋,准备去书房。婚假期间难得有了空闲,他也不打算全用来玩乐,该读的书、该做的工作,一样都不可耽误。
出了院子,恰遇白馨月,一见他,先是怔了怔,继而笑嘻嘻道:表哥安好,表嫂现下身子可舒服些了
柳若风不喜她,淡淡回了句还好,正睡着,作势离开。
却见白馨月面露失望,道:表嫂还未醒么我原是想寻表嫂玩的。
玩柳若风嗤笑: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表哥这话就严重了,白馨月委屈,馨月哪儿有甚么劳什子小心思表嫂同我年龄相仿,而我也是待字闺中的女儿了,想同表嫂谈谈成亲前后的事,难道也有错么
柳若风将摺叠扇的扇骨在掌心里一敲一敲:自是无错的,你既知晓自己待字闺中,那便守好本分就是。
馨月确实曾对表哥生了真心,可那时男未娶女未嫁,自古又有‘表妹爱表哥’的说法,我自认对表哥的情意是不应当受怪罪的。
柳若风蹙眉,白馨月说的并不无道理,只是他已然娶了妻,为了避嫌,这些话再如何也不该道出口,只怕被有心人听去,拿来添油加醋,编排他们。
你的所思所想,皆与我毫无干系。
白馨月微笑:怎是毫无干系呢,若风哥哥可是我的表哥。
胡说甚么!我是有了妻子的人,莫要再同我说这些暧昧的话!柳若风沉声斥道。
若非白馨月是白氏的娘家人,他恨不能将她丢进池水里,将那小脑袋里装的恶心内容物洗干净。白氏有时真是糊涂得很,她那亲兄长是只吸血水蛭,生养出来的儿女也都不是好东西,她却处处维护,以为自己被亲人爱极了。
馨月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
哼,柳若风毫不掩饰厌恶,你表嫂那边,莫要再同她乱说话。再如何我都是你的长辈,自有管教你那张嘴的法子。
白馨月低眉顺眼:表哥教训得对。
柳若风抬脚离去,方走没几步,身后传来音量不大不小的表哥难道就不想替表嫂知道,我哥哥那位梅姨娘的事么他顿了顿,并未被这话诱得回身,继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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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醒来时,发现自己抢了柳若风的枕头,而柳若风已不在屋内。不知睡了多久,午饭时的呕吐感消了,睡得浑身懒洋洋的,口腔苦涩着,坐起来朝屋外喊丫鬟去泡茶水来。
丫鬟应声,捧起桌上的茶壶茶盏走了,不多时,夏荷端了新的茶水进屋来,顺便带来一封薄信交与她,说是来府造访的那位白姑娘送的。
梅雨有些讶异,接过了,目光触及写信人的名姓,显而易见地僵了神色。
夏荷见状,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可是这封信有甚么问题要不要奴婢去请少爷来......
不,没事,梅雨摇摇头,强颜欢笑,你下去罢。
夏荷便退出了屋子。
信封上写信人处写的是梅雪二字,教她想起许多往事,心惊胆战了片刻。可自认为这信是不得不看的,梅雨为自己加油鼓劲,撕开了信封,展开信纸,一字字读下去。
梅雪作为梅府的嫡女,念过一些书,识字,但水平也不大高,内容半文半白,也无甚晦涩的词句,理应是很好读的,可梅雨愈读,心愈是往下沉。
内容同前世的某一封别无二致的信,用语有命令意,说要在百味楼见她一见。
梅雨读完,心情沉重的,将头埋入双膝间,深呼吸,吸气,深呼吸,再吸气。
这一世,这信尽管内容相同,约的地点也相同,时机等等却不对,此时,一,梅雪成了白泓霖的妾,二,她并未怀有四个月身孕。
梅雨忖量,自己大可不必赴约,只不过......她如今太在意梅雪的事。
梅雪怎的会来京城成了白泓霖的妾到底发生了甚么是梅雪自愿的,还是梅府逼迫的
那白馨月,倘若是不甘心她嫁与了柳若风,想要借梅雪的事扰乱她的心与成亲后的欢喜,那白馨月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