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共和国刑侦档案 > 第6章 泥足印辨真凶
青岩村的暴雨下了三天,冲垮了后山的梯田,也让知青点的血迹淡成了浅红。陈峰蹲在泥泞里,指尖划过地面上模糊的脚印——这是第五次勘察现场,雨水将脚印边缘泡得发胀,却在
heel
处露出半枚清晰的钉鞋印。
“陈公安,这雨再下下去,啥线索都没了。”生产队长王老四递来蓑衣,斗笠边缘的水珠砸在陈峰手背上。他盯着脚印旁倒伏的野蒿,茎秆断裂处还沾着黑泥,“昨儿半夜听见狗叫,我起来看时,见个黑影往山坳跑了。”
陈峰捏起脚印里的泥土,凑近鼻尖——除了雨水和腐叶味,还有股淡淡的桐油香。他想起知青李红兵的帆布包上,曾洒过队里修水车的桐油。三天前发现尸L时,李红兵的胶鞋上也沾着类似的泥土,只是当时被他以“下地干活”搪塞过去。
“去把李红兵的鞋拿来。”陈峰站起身,蓑衣上的泥点溅在裤腿上,形成不规则的图案。王老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朝着知青点走去。陈峰望着雨幕中的山坳,那里有片荒废的砖窑,去年冬天曾烧死过一个外乡人。
窑厂的废墟里,陈峰用树枝拨开积泥,突然触到硬物。扒开一看,竟是把带血的柴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和死者赵晓曼头上的伤口吻合。柴刀旁边的泥地上,有个清晰的钉鞋印,鞋跟处缺了个小口,与现场脚印完全一致。
“陈公安!”王老四的喊声从窑厂外传来,“李红兵跑了!”陈峰抬头,见雨幕中一道黑影窜向密林,钉鞋踩在湿滑的石头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脚印。他握紧柴刀追去,刀柄的红布条在雨中飘摆,像条滴血的舌头。
密林深处,陈峰突然停步。脚下的泥地上,脚印分成了两股:一股继续向前,另一股却拐向了悬崖。他蹲下身,发现拐弯处的泥土里,嵌着半枚纽扣,纽扣材质是城里才有的塑料,背面刻着“上海制造”——这是李红兵常穿的蓝布褂上的扣子。
“他想跳崖?”王老四喘着气赶到,手电筒光扫过悬崖边缘的泥地,那里有明显的拖拽痕迹。陈峰捡起纽扣,指尖触到纽扣孔里的线头,线头上还沾着蜡油——这是知青们晚上点蜡烛看书时,不小心滴上去的。
“不对,”陈峰突然扬声,“李红兵昨晚根本没来过这里。”他指向悬崖边的脚印,“这些脚印太规整了,不像逃跑时踩的。”王老四凑近一看,果然见脚印间距均匀,甚至在拐弯处还有刻意的停顿痕迹。
雨势渐小,陈峰沿着另一股脚印追出密林,竟来到了村西头的老槐树下。树下有个草垛,草垛里露出半截胶鞋,正是李红兵的那双。他扒开干草,见李红兵蜷缩在里面,嘴角带着血迹,手里紧紧攥着半张照片。
照片上是赵晓曼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是上海的外滩。陈峰翻开照片背面,上面用钢笔写着:“1958年冬,与哥在沪。”他想起李红兵曾说自已是独生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李红兵,照片上的人是谁?”陈峰晃了晃照片,李红兵猛地睁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王老四撬开他的嘴,发现舌头已被咬断,嘴角溢出的血沫里,混着几片碎纸。
“他吞了东西!”陈峰扯开李红兵的衣领,见他脖子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封信。信纸上的字迹与照片背面的钢笔字一致,写着:“弟,我在青岩窑厂等你,带些盘缠。”落款是“兄
赵建国”——正是去年冬天烧死的外乡人。
陈峰冲出草垛,直奔窑厂。在窑厂的灰烬里,他挖出个铁盒,盒里装着赵建国的日记。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晓曼发现了我和李红兵倒卖粮票的事,必须让她永远闭嘴。”旁边还有张草图,画着知青点的布局,以及一条从后窗到窑厂的路线。
“原来如此,”陈峰合上日记,雨已经停了,窑厂的废墟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李红兵杀了赵晓曼,是为了灭口。”王老四不解:“可他为啥要跑?”陈峰指向远处的山坳,那里有几个穿制服的人正朝这边走来,“因为真正的凶手,是想让我们以为李红兵是凶手。”
来人是县公安局的老周,他举起手里的物证袋,里面是双钉鞋,鞋跟处缺了个小口:“在村东头的河里捞到的,鞋底沾着窑厂的土。”陈峰接过鞋子,对比着日记里的草图,突然明白了脚印的真相——凶手故意留下钉鞋印,引导他们怀疑李红兵,却在最后关头杀了他灭口。
“凶手是村里的人,”陈峰望向青岩村的方向,炊烟正从屋顶升起,“而且熟悉窑厂和知青点的地形。”他想起王老四昨晚说的“黑影”,还有钉鞋印里的桐油味——整个青岩村,只有修水车的刘老五常接触桐油,并且知道窑厂的秘密。
“走,去刘老五家。”陈峰将柴刀和钉鞋交给老周,自已则抄近路赶往刘老五家。路过知青点时,他看见窗台上晒着双布鞋,鞋帮上绣着朵梅花——这是赵晓曼生前最喜欢的样式,而刘老五的老婆,正是村里的绣娘。
刘老五家的门虚掩着,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陈峰推门而入,见刘老五的老婆正抱着个木箱痛哭,木箱里装记了粮票和上海来的奢侈品。刘老五缩在墙角,手里握着把剪刀,剪刀上还沾着血。
“陈公安,我对不起晓曼……”刘老五突然跪地,“赵建国是我杀的,晓曼也是我杀的……”他说起去年冬天,赵建国来窑厂倒卖粮票,被他撞见后杀人灭口,没想到今年赵晓曼发现了哥哥的日记,于是一不让二不休,又杀了赵晓曼。
“你以为留下钉鞋印,就能嫁祸给李红兵?”陈峰指着墙角的钉鞋,鞋底的缺口和窑厂的脚印完全吻合,“可你忘了,李红兵的鞋上有桐油,而你的鞋,昨晚在雨里泡过,桐油早被冲掉了。”
刘老五瘫倒在地,嘴里喃喃着:“我只想弄点钱,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陈峰看着木箱里的上海奶糖,想起赵晓曼日记里写的“想吃奶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暮色中的青岩村,炊烟渐渐散去。陈峰站在知青点的后窗前,望着远处的窑厂,那里曾埋葬着两个年轻人的梦想。他想起李红兵手里的照片,那个叫赵建国的男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已的弟弟为了掩盖罪行,竟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陈公安,人带走了。”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峰点点头,将赵晓曼的照片放回她的枕头下,照片背面的钢笔字在暮色中依稀可见,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他知道,这个1960年的冬天,青岩村的血影,终将随着这场暴雨,沉入历史的泥沼,只留下这些模糊的脚印,诉说着那个年代里,被贫穷和欲望吞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