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槽底部冰冷刺骨,厚腻的血垢如同活物般在赵无咎掌心下蠕动!那被鲜血激活的暗红符号,如同烙铁般灼烫,红光与怀中《验骨图》散发的温热激烈共振!上方,成千上万石刻的邪恶竖瞳在幽绿鬼火映照下无声“凝视”,冰冷的精神威压如同冰锥刺入脑髓!祭坛深处,那阴冷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的残忍,步步紧逼!
“滚出来!还是等着被‘千目噬魂’,变成两摊烂肉?!”
死亡的镰刀已悬在颈侧!
“信我!”赵无咎的声音在燕青耳边炸响,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沾满污血的手掌死死按着槽底蠕动的符号,另一只手猛地抓住燕青的手腕,将他的手掌也狠狠按向旁边另一个尚未激活的、扭曲的暗红符文!
“嗡——!”
双掌按落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灼热洪流,如同地火爆发,自血槽底部狂涌而出!红光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祭坛深处的幽绿鬼火!整个千目祭坛剧烈震颤!无数碎石簌簌落下!
“啊!”祭坛高处传来那阴冷声音短促的惊怒痛呼!显然这突如其来的红光和剧震超出了他的预料!
红光并非攻击!它如同活物般流淌、汇聚,在血槽底部那些扭曲的暗红符号间疯狂游走!被红光扫过的地方,那些厚厚的、凝固的、散发着恶臭的血垢……竟如同被投入滚烫铁锅的油脂,开始……沸腾!无数细密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破裂,释放出更加浓烈刺鼻的腥甜铁锈味!
“走!”赵无咎嘶吼,拖着几乎麻木的伤腿,拽着燕青,顺着沸腾的血槽,朝着红光指引的方向——祭坛中央那巨大石台的方向——亡命狂奔!这是绝境中唯一的、未知的生路!头顶那些石刻的竖瞳在红光冲击下剧烈地“闪烁”,如同无数受惊的毒虫,那股精神威压出现了混乱的波动!
“拦住他们!放箭!放箭!”阴冷的声音在震颤中咆哮!
“咻咻咻!”
弩箭再次撕裂空气!但这一次,箭矢射入那冲天而起的诡异红光范围时,竟如同射入粘稠的胶体,速度骤减!箭头甚至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轨迹变得歪歪扭扭,大半都钉在了沸腾的血槽边缘!
“冲过去!”燕青眼中凶光爆射!他反手抽出骨匕,另一只手架住赵无咎,两人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稀落的箭矢,一头撞进了祭坛中央那片被浓烈红光笼罩的区域!
红光中心,就是那座巨大的方形石台!石台表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达数寸的凹槽,构成一个庞大而邪异的图案——像是一朵盛开的、滴血的曼陀罗!此刻,整个曼陀罗图案正被下方沸腾血槽涌上来的红光浸染,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就在两人踏上石台的刹那!
“嗡——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自石台内部响起!紧接着,石台正中央,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竟缓缓向下沉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阴寒、带着浓烈水汽和淤泥气息的风,猛地从洞口中倒灌而出!
生路?!还是更深的死地?!
没有时间思考!身后,混乱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咆哮已经逼近!幽绿的鬼火重新在红光边缘亮起,如同索命的恶鬼!
“跳!”燕青没有丝毫犹豫,架着赵无咎,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
身体急速下坠!失重感攫住心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下方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哗哗水声!是地下暗河!
“噗通!噗通!”
两人重重砸入冰冷刺骨的水流中!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燕青背过气去,冰冷的河水瞬间灌满口鼻!赵无咎更是痛哼一声,腿伤在撞击下几乎让他昏厥!水流湍急,裹挟着他们不受控制地向下游冲去!
“哗啦!”燕青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咳嗽。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湍急的水流声在狭窄的通道内轰鸣回荡。他摸索着抓住身旁一块凸起的岩石,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被水流冲得晕头转向的赵无咎。
“红绡!”燕青猛地想起!那姑娘还在祭坛入口的阴影里!
“她…她不在…”赵无咎呛着水,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极度的虚弱和一丝不祥,“我…我跳下来前…好像…好像看到…有人影…闪到…她那边…”
燕青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红绡!是落入了玄夜教手中?还是……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的怒吼,猛地从他们跳下的方向传来!整个地下河道都在剧烈摇晃!头顶的石壁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巨石摩擦崩塌的轰鸣!
祭坛……塌了?!是刚才那红光引发的?还是玄夜教为了灭口或封锁?
巨大的水流冲击波从上游汹涌而至!将两人狠狠拍向更深的黑暗!燕青死死抓住岩石和赵无咎,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钢针,刺穿着每一寸皮肤。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求生本能驱动着麻木的四肢。
不知被冲了多久,水流的速度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些。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惨白色的光?
那光极其黯淡,如同坟茔间的磷火,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似乎来自侧前方一处水道的岔口。
“那边…”赵无咎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燕青咬紧牙关,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赵无咎,奋力朝着那点惨白的光亮方向挣扎游去。水流推着他们,一点点靠近那处岔口。
岔口处的水流相对平缓。燕青挣扎着爬上一片湿滑的、布满苔藓的浅滩,将赵无咎拖了上来。两人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两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剧烈喘息。
那惨白的光源,就在前方不远处。燕青强撑着支起身,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什么磷火!而是一盏……漂浮在水面上的白纸灯笼!
灯笼样式极其古老,惨白的纸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或图案,里面燃烧着一截同样惨白的蜡烛,散发出冰冷、毫无温度的光晕。它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距离岸边几步远的一处回水湾里,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如同水鬼引路的冥灯。
更让燕青浑身血液冻结的是——在惨白灯笼光芒映照的岸边湿地上,清晰地印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前端宽大,后跟狭长,边缘粘着黑绿色的腐臭泥浆!
是那“水魈”的脚印!它竟然也逃出来了?!而且还走到了他们前面?!
脚印沿着岸边,一直延伸向惨白灯笼漂浮的回水湾后方——那里,水道在这里形成一个急弯,被一片巨大的、布满孔洞的嶙峋怪石遮挡,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燕青握紧了仅存的骨匕,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那惨白的灯笼和脚印消失的怪石群。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湿滑的苔藓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地下河道中格外刺耳。
绕过那片巨大的嶙峋怪石,眼前的景象让燕青瞬间屏住了呼吸!
回水湾在这里变得开阔,形成一片相对平静的浅滩。惨白灯笼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浅滩上的景象——
一具穿着破烂孔雀蓝锦袍的肿胀尸体,被水流冲到了岸边!正是汴河里那具“笑面菩萨”!它脸上那凝固的诡笑,在惨白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而在尸体旁边,赫然半跪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极其魁梧,全身覆盖着湿滑、泛着幽光的黑绿色鳞片!狰狞的青铜傩面覆盖着脸庞,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面具眼窝处闪烁!正是那恐怖的水魈!
它似乎并未察觉燕青的到来,正伸出覆盖着鳞片和利爪的巨手,粗暴地在那浮尸破烂的锦袍内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它的动作猛地顿住!
傩面下发出低沉的、如同滚石摩擦般的兴奋嘶吼!它从那浮尸怀中,缓缓抽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在惨白灯笼的光芒下,反射出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
赫然是……半截断裂的、形状奇特的青铜钥匙!
钥匙的断口参差不齐,似乎是被暴力破坏。钥匙柄部,依稀可见雕刻着半朵扭曲的曼陀罗花纹,与祭坛石台上的图案隐隐呼应!
水魈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那半截青铜钥匙凑到傩面眼前,猩红的光芒剧烈闪烁。它似乎极其兴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咕噜声。
就在这时!
“哗啦!”
回水湾平静的水面猛地炸开!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破水而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杀意,直扑那半跪在岸边、注意力全在钥匙上的水魈!
那黑影速度太快!手中一道寒芒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水魈傩面眼窝处的猩红光芒!
水魈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下意识地抬起覆盖着鳞片的巨臂格挡!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开!火星四溅!
偷袭者一击不中,身形如同鬼魅般贴着水面滑开,落在水魈数步之外,挡住了它退回水中的退路!
惨白的灯笼光芒,照亮了偷袭者的侧脸!
燕青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张脸……半张脸是烧伤后扭曲增生的可怕疤痕,如同蠕动的蚯蚓!另半张脸,却异常苍白俊美,只是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杀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他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黝黑、只有刃口泛着幽蓝的短剑!正是祭坛上射伤周驼子、拥有幽绿眼眸的首领!
“把‘残钥’……交出来!”半面人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死死锁定着水魈手中的半截青铜钥匙。他的眼中,燃烧着比水魈猩红目光更加炽烈的、名为欲望的火焰。
水魈缓缓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散发出暴怒的气息。它死死攥着那半截青铜钥匙,傩面下的猩红光芒死死锁定半面人,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两股同样冰冷、同样凶残的气息,在惨白灯笼的幽光下,如同两股即将碰撞的寒流,轰然对撞!
而燕青,如同被遗忘的影子,就站在怪石的阴影里,骨匕的冰冷透过掌心直抵心脏。他身后不远处,是重伤昏迷的赵无咎。眼前,是两头争夺“残钥”的恐怖凶兽。
惨白灯笼的光芒在水波中摇曳,将岸边的浮尸、对峙的凶兽,以及阴影中的燕青,都拉长了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苔藓的冰冷石壁上,如同上演着一场来自九幽的……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