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放风结束的铃声,对沈奕宸而言,不啻于又一轮恐惧的开始。
囚室的门在身后关闭,狭小空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散发着霉味和疤脸身上的汗酸味。
疤脸靠着上铺的栏杆,剔着牙,眼神像打量待宰的羔羊,冰冷的戏谑毫不掩饰。
医务室的床舒服吗小少爷
他慢悠悠地问。
沈奕宸低着头,想把自己缩到角落的阴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腹部的闷痛还在提醒着白天的遭遇。
他没有回答。
十九岁的灵魂在极度的恐惧和排斥中挣扎,想反抗,想质问,但白天的拳头教会了他沉默是此时唯一的生路。
妈的,哑巴了
疤脸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堵在狭窄的过道。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狱警老孙,也就是白天制止殴打的那个老狱警。
他眼神在沈奕宸狼狈的身形和疤脸身上扫过,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沈奕宸,出来一下。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沈奕宸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走廊里冰冷的灯光打在他惨白的脸上。
你最好学会活下去。
老孙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感,递过来一个简陋的塑料漱口杯.
监狱不是托儿所。想不被欺负死,要么足够狠,要么......学会听话。别傻愣着顶撞,吃亏的是你自己。
他看着沈奕宸眼中那份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茫然和纯粹恐惧,叹了口气：收好你的东西,低调做事,按时出工。
谢谢......谢谢警官......
沈奕宸声音哽咽,双手接过那个廉价的漱口杯,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这是进入这里后,唯一一句不带恶意的话。
老孙摆摆手：别谢我,日子还得你自己熬。滚回去吧。
回到囚室,疤脸看到沈奕宸手里的杯子,冷哼了一声,倒没再立刻发作。
夜深了。
监狱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沈奕宸蜷缩在下铺狭窄的床上,冰冷坚硬,硌得他浑身酸痛。
腹部的钝痛和身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作痛。
晚餐是冰冷的糊糊和发硬的杂粮馒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味道。
他强忍着恶心只吃了几口。
此刻,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
在极度的寒冷、饥饿和疼痛中,一份清晰得锥心刺骨的记忆猛地击穿了他的意识。
不是那恶心的药片带来的混乱闪回,而是十九岁的他自己,真实的、滚烫的回忆。
阳春面。
他清晰地记得,某个周末的清晨,他笨拙地从厨房端出来的、一碗卖相不佳的阳春面。
热气腾腾,白汤清澈,铺着几根烫得碧绿的小青菜和一只溏心荷包蛋。
他记得余若雨穿着宽松的旧T恤和格子睡裤坐在桌边,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带笑的脸上。
她眼睛亮亮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汤,然后抬头对他笑,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咸了点啦,不过......是奕宸煮的好厉害呀！
那笑容干净纯粹,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暖意,驱散了他所有的紧张和笨拙。
那碗面的味道,那阳光的温度,女孩脸上真诚的笑意......
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如同就在昨天。
与现实牢笼里这冰冷的床板、刺骨的疼痛、馊掉的糊糊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惨烈对比。
呵......呵......
沈奕宸将脸死死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枕头里,无声流泪。
但老孙说的对,他必须想办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我一定要出去,我要证明,哪怕再过十年,我也不会变成那个‘沈奕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