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余若雨独自站在南山墓园新修的双人墓前。
黑色的大理石碑冰冷肃穆,镌刻着父母的名字。
这里没有骨灰,只有她亲手埋下的旧照片和父亲用过的钢笔。
山风卷起她的衣摆,远处那片被强行复原的桃林在视野里摇曳。
新移栽的树枝条稀疏,残留的花苞在风里瑟瑟发抖,像一场拙劣的模仿秀。
她想起沈奕宸跪在树桩前痛哭的样子,想起他嘶吼着一生一世的刻痕。
太迟了。
她对着墓碑低语,声音被风吹散.
他以为种回桃树就能让时间倒流......可被虫蛀空的树干,再怎么浇灌也开不出从前的花。
手机震动打破沉寂。
郑律师的简讯弹出屏幕：
沈奕宸因挪用公款、商业欺诈、教唆伤害数罪并罚,判处十年有期徒刑。柳玉瑶共同犯罪情节严重,另涉危害幼童心理,刑期十二年。
余若雨面无表情地读完,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停了片刻,最终锁屏。
法律给了结局,可她的战争早在真相揭穿时便结束了。
风突然变急,几片早夭的桃瓣被卷到脚边。
她弯腰拾起,花瓣在掌心迅速枯萎蜷曲。
如果失忆药真的有用......
她把碎瓣撒向墓碑,看着它们被泥土吞没。
他或许能永远活在十九岁那个夏天的幻梦里。
可她知道不能。
二十九岁的余若雨见过人性最深的泥沼,枕边人如何用温柔刀剜走她的骨血,旧誓言如何被权欲腌制成毒药。
记忆能被篡改,但烂透的心永远回不到干净的年岁。
她最后抚过石碑上父母的刻字,转身时眼眶干涩,没有回头。
三天后,郊区特殊儿童之家门口。
余若雨看着轩轩被护工牵着手走进铁门。
小男孩抱着破旧的玩具熊,一步三回头。
柳玉瑶入狱后,这孩子的狂躁症状愈发严重,会整夜尖叫着撕扯印有宸&雨的旧照片。
心理医生诊断后,建议将其暂时安置在专业机构治疗创伤性应激障碍。
他今天没闹余若雨问护工。
早上摔了药瓶,护工压低声音,但看到您准备的画册就安静了。
余若雨望向轩轩怀里的硬壳书。
那是她在父母故居翻出的旧物,扉页有她少女时涂鸦的小太阳。
血缘是道无解题：她忘不了柳玉瑶教唆轩轩泼向她的热汤,却也记得自己高烧昏迷时,这孩子蜷缩在病房门外的小小身影。
余小姐要进去看看吗护工问。
她摇头。
玻璃窗内,轩轩正把脸贴在她送去的画册上,手指笨拙地描摹那个太阳。
手机又震,沈奕宸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接通后是监狱机械的电子音。
余若雨直接掐断。
三小时后,余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城市在灰蒙水幕中扭曲变形。
余若雨签完最后一份股权文件,律师团的汇报还在继续：
......沈柳二人名下财产已全部追回,包括转移海外的三千万......
雨声吞噬了数字。
她走到窗边,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映在玻璃上：黑色西装,盘发一丝不苟,眼角有浅淡的细纹。
人总在破碎后学会重新站立。
十九岁的余若雨会为凋谢的桃花流泪,会相信刻在树上的誓言能抵挡岁月。
但二十九岁的她亲手把出轨的丈夫送进监狱,把暗算的情敌钉在案卷里,甚至把仇人之子送去能得到救治的地方。
电话再度响起。
郑律师提醒：桃林的产权处理文件需要您签字,是要保留还是......
铲平。她打断,声音没有起伏,种上雪松。
挂断电话时,雨势稍歇。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利剑般劈开阴霾,刺得人眼眶发烫。
余若雨抬手挡了下光。
那些下过毒的药,发过烂的誓,流着脓的旧伤,终将被甩在身后。
向前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