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京城的废墟里,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红衣男子,正站在尸横遍野的宫门前。
“将军,找到这个。”副将递上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楚”字。
萧烬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裂痕——
这是他从一个死去的摄政王府兵身上搜出来的,令牌夹层里,藏着半张舆图,标记着蛮荒之地的一处水源。
“呵。”他轻笑一声,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猩红,“楚枭,你果然在这里。”
转身时,他瞥见地上的血迹里,混着几缕极细的风痕——和兵器库的一模一样。
“‘鬼’……”萧烬舔了舔唇角的血,“找到你了。”
他翻身上马,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朝着南方追去。
那里,有他的仇人,或许,还有他要找的“鬼”。
——
太子府的朱漆大门被撞开时,楚晏正在书房拆解密信。
烛火摇曳中,他指尖捏着的羊皮纸突然渗出细孔——
是羽箭穿透窗纸留下的痕迹。
二十岁的太子抬手按住案上的青铜剑,锦袍下摆扫过散落的兵书,动作稳得不像个身陷重围的人。
“殿下,西跨院失守了!”
亲卫长浑身是血地撞进来,钢甲上插着三支羽箭,“是萧副将的人,他们用了火箭!”
楚晏抬眼,看向窗外腾起的火光。那片火海曾是他的藏书阁,此刻正噼啪作响,把夜空映得通红。
他认得那些火箭的箭头,淬了油,是楚枭私军特有的制式。
“伤亡如何?”他声音平静,像在问今日的天气。
“家将死了七成,剩下的都在死守回廊……”
亲卫长哽咽着,“云先生在东门御敌,让属下护您从密道走!”
楚晏没动,反而抽出了青铜剑。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过于俊美的脸——
这张脸曾被朝臣称赞“有仁德相”,此刻却覆着一层冰霜。
“密道是留给活人的。”
他屈指弹了弹剑脊,“告诉云无咎,守住西北角的望楼,半个时辰后我去与他汇合。”
亲卫长急得跺脚:“殿下!留得青山在——”
“去。”
楚晏打断他,眼神陡然锐利,“让剩下的人把火药桶搬到月门后,听我号令。”
亲卫长看着太子眼底那抹熟悉的疯劲,不敢再劝,转身冲进了火海。
楚晏整理好散落的密信,塞进贴身的锦囊。
里面是他这些年搜集的楚枭罪证,还有几封与边关将领的联络信——
这才是楚枭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东西。
他推门而出时,正好撞见三个私兵翻墙进来。
领头的刚要放箭,楚晏身形已如鬼魅般闪过,青铜剑斜挑,精准地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鲜血溅在他月白的锦袍上,像落了几朵凄厉的红梅。
“太子在此!”他扬声喝道,声音穿透厮杀声,“有种的来取我项上人头!”
这声喊像捅了马蜂窝,四面八方的私兵涌了过来。
楚晏却不退反进,剑光霍霍,专挑敌人的关节下手。
他的剑法不像皇子所学,反而带着一股野劲,招招狠辣,招招致命——
那是他被废黜的三年里,跟死囚学的搏命法子。
“殿下!这边!”
云无咎的声音从回廊传来。
这位总是一身素衣的国师此刻也沾了血,手里握着根断裂的玉簪,簪尖还滴着血。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残兵,正背靠背抵挡着攻势。
楚晏且战且退,与云无咎汇合时,肩上已添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先生怎么没走?”他喘着气问,剑刃仍在滴血。
云无咎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他嘴里,指尖在他伤口处快速点了几下,动作冷静得不像在战场:
“密道只能容一人,我去了,谁给殿下断后?”
药丸带着清苦的药味滑入喉咙,楚晏感觉力气恢复了些。
他看着云无咎被箭擦伤的左臂,突然笑了:“先生倒是比我想的能打。”
“略通防身术罢了。”
云无咎避开他的目光,指向假山,“那里有第二条密道,通向城外的乱葬岗,快!”
两人刚冲到假山后,就听见月门方向传来巨响——
是火药桶炸了。
楚晏知道,那是亲卫长带着最后几个家将,用自已的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走!”他拽着云无咎钻进密道,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厮杀声。
密道里漆黑潮湿,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楚晏摸出火折子点亮,昏黄的光线下,他看见云无咎脸色苍白,嘴唇抿得很紧。
“怕了?”楚晏挑眉。
“怕殿下死在我前头。”
云无咎语气平淡,却加快了脚步,“我还等着看你夺回皇位,兑现承诺。”
楚晏笑了。三年前他被废时,记朝文武只有这个刚入宫不久的国师敢站出来,说“太子乃国本,不可轻废”。
那时他就觉得,这个总爱捧着星盘的年轻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密道尽头传来微光,夹杂着隐约的尸臭味。
云无咎推开暗门,两人闪身钻进乱葬岗的荒草里。
城外的风带着血腥味,远处京城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往南走。”
云无咎辨认着方向,“楚枭的私兵主力在城北,城南防守
。”
楚晏点头,刚要迈步,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土坡后有动静。
他一把将云无咎按倒,借着坟包的掩护望去——
十几个私兵正牵着马在搜山,领头的正是萧副将,那个曾在楚枭麾下,被他训斥过几次的莽夫。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副将的吼声在旷野里回荡。
楚晏压低声音:“他们有马,硬拼不行。”
云无咎摸出块碎石,朝相反方向扔去。“咚”的一声落在水里,吸引了私兵的注意。
“那边有动静!”几个私兵策马奔了过去。
趁这空档,楚晏拽着云无咎扑向离得最近的两匹马。
他翻身跃上其中一匹,动作利落,云无咎却差点被马掀下来,还是楚晏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坐稳。
“驾!”
两匹马如离弦之箭,朝着南方疾驰。身后传来萧副将的怒骂和箭矢破空的声音,但很快就被甩在身后。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看不见京城的火光,两人才勒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