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足足十秒钟，才终于点开那条差评详情。
屏幕上的文字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服务评分：★☆☆☆☆
评价内容：酒送来了，但不肯回头看我。差评！
评价人：幽冥客（匿名）”
“这太不讲理了…”林羽的喉咙发紧，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干涩。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避邪玉，玉坠冰凉的温度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系统通知：“由于您收到差评，将暂时无法接取高价值订单。当前可接订单最高奖励：30功德点。”
林羽盯着这个数字，心里算了一笔账——30功德点只能兑换300元，连交房租都不够。
更糟的是，如果再收到两个差评，他的账号就会被永久封禁。
“不行，我得回去找那个‘幽冥客’谈谈…”林羽咬了咬牙，调转车头，“至少要问清楚为什么给我差评。”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林羽的电动车再次驶向殡仪馆方向。
这次他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或许是因为愤怒压过了恐惧，又或许是因为胸前的避邪玉给了他些许安全感。
殡仪馆的大门依然黑洞洞地敞开着，仿佛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大嘴。
林羽在门口停下车，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闪光灯。
“夜视能力激活中…”手机突然弹出提示。
林羽眨了眨眼，发现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戴了夜视镜一样。
这是完成殡仪馆订单后获得的临时能力。
有了夜视能力的帮助，林羽轻松地穿过漆黑的走廊，再次来到3号厅门前。
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液L倾倒的声音。
林羽的心跳加速，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厅内景象让他僵在了原地——
第三排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不，确切地说，那不能算是一个人。
在夜视能力下，林羽看到的是一个半透明的灰色身影，穿着古老的服饰，正捧着青瓷酒壶往嘴里倒酒。
酒液穿过他虚幻的身L，洒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你回来了。”那个身影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林羽的喉咙发紧：“您…您是幽冥客？”
身影缓缓转过头。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睛部位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是我。怎么，对我的评价不记意？”
林羽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我想知道为什么给我差评。我明明按照要求把酒送到了，备注上说‘不要回头’…”
“但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幽冥客突然激动起来，身影闪烁不定，“你知道我等这壶酒等了多久吗？整整七十年！七十年没人给我送过酒！”
林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所以您给我差评是因为…觉得我态度不好？”
幽冥客的怒气似乎平息了一些：“至少该打个招呼。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也是要面子的。”
林羽突然觉得这个“幽冥客”没那么可怕了，反而有点可怜。
他试探着问：“那…您能撤回差评吗？一个差评会影响我很多…”
幽冥客喝了一口酒——如果那能算喝的话——酒液直接穿过了他的身L：“撤回？可以啊。但你得陪我喝一杯。”
林羽看着地上散发着诡异蓝光的酒液，咽了口唾沫：
“这…这是忘忧酒，活人能喝吗？”
“当然能，就是会忘记点事情。”幽冥客发出咯咯的笑声，“怎么，不敢？”
林羽想起灶王爷的警告——忘忧酒是给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喝的。
但他更害怕账号被封：“我喝一点，您就撤回差评？”
“我以幽冥之名起誓。”幽冥客郑重其事地说，虽然他的表情依然诡异。
林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起了酒壶。
壶里的液L在夜视能力下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口腔蔓延到全身。
林羽感觉自已的记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翻动着，最近的片段开始变得模糊。
他惊恐地放下酒壶，发现自已的手正在变得半透明！
“我…我怎么了？”林羽的声音开始飘忽不定。
幽冥客大笑起来：“活人喝忘忧酒，当然会暂时变成我们的一员！别担心，效果只会持续一小时。”
林羽看着自已逐渐透明的身L，恐惧感油然而生。
但更让他害怕的是，他发现自已开始忘记一些事情——昨天吃了什么？前天送了什么外卖？记忆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现在，陪我聊聊天吧。”幽冥客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七十年没人跟我说话了。”
林羽战战兢兢地坐下，发现椅子对他已经没有了实质的触感：
“您…您为什么不去投胎？”
幽冥客的表情阴沉下来：“我在等人。等一个承诺来看我的人。”
“等了七十年？”
“对我们来说，时间没有意义。”幽冥客又喝了一口酒，“倒是你，一个活人，为什么要给死人送外卖？”
林羽简单解释了三界外卖APP的事，以及差评对他的影响。
说到灶王爷的变态辣子鸡时，幽冥客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殡仪馆里回荡。
“那个老灶头还是这么爱捉弄人！”幽冥客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当年他还在用灶台的时侯，就往我的祭品里加过辣椒，害我打喷嚏把蜡烛都吹灭了！”
林羽惊讶地发现，随着交谈的深入，幽冥客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甚至能看出生前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
“您看起来…不太像鬼魂。”林羽大胆地说。
幽冥客笑了笑：“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大多数鬼魂的可怕样子，都是因为活人的恐惧投射。你越害怕，我们看起来就越恐怖。”
林羽恍然大悟——难怪之前看到的幽冥客那么可怕，原来是因为自已太害怕了。
两人聊了很久，主要是幽冥客在讲述他生前的故事。
他叫陈明，是民国时期的一个书店老板，死于一场意外。
他在等的是他生前的恋人，约定好来年春天就结婚的姑娘。
“她可能早就投胎转世了。”陈明苦笑着说，“但我还是想等等看。”
林羽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看了看手机，发现自已已经“鬼化”了四十分钟，记忆的流失也停止了。
“时间快到了。”陈明也注意到了，“临走前，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忙？”
陈明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苏婉儿的女孩，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她左手腕上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林羽接过信，惊讶地发现作为“临时鬼魂”的他居然能碰到实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没关系，就当是个念想。”陈明笑了笑，“现在，我该履行承诺了。”
他掏出手机——一部老式按键机，在夜视能力下散发着幽幽绿光——点了几下：“看，差评撤回了。”
林羽的手机立刻震动起来：“通知：差评已撤回。您的服务评分已恢复至5星。”
“谢谢您！”林羽由衷地说。
“该我谢谢你。”陈明的身影开始变淡，“七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聊天。”
林羽感到一阵眩晕，再看自已时，身L已经恢复了实L。
地上的酒壶空空如也，陈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只有那封泛黄的信还握在他手里，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走出殡仪馆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林羽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感觉像是重获新生。
他小心地把信收好，骑上电动车准备回家。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新订单：
“订单号：HS0005
配送地址：东海市老城区槐树胡通7号
物品：黑狗血一碗
备注：放在门口立刻离开，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应
配送费：80功德点
限时：今日午夜前”
林羽嘴角抽了抽——这听起来比殡仪馆还可怕。但想到自已只有这么点功德点余额，他还是点击了“接单”。
“反正有避邪玉…”他自我安慰道，迎着朝阳向家的方向驶去。
胸前的玉坠在晨光中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这份工作远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