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传来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墙上。林知乐抬头，看见林离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窗口，紧接着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知乐推开顾司南，摇摇晃晃走进那个破旧的楼房。
返回公寓，沈伶摸着黑打开林离的房门。
床头台灯亮着，少年蜷在床角，右手裹着渗血的纱布，指缝间还沾着墙灰。
她看见书桌上摊开的日记本，墨迹未干的字迹刺得她眼眶生疼：“原来我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你看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我要失去你。”
喉咙像是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林离伸手想碰他的伤，却被他猛地甩开。
“疼吗？”她听见自已的声音在发抖，像极了十二岁那年，他从树上摔下来时，她蹲在急诊室走廊问的那句话。
林离别过脸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你不是有顾司南了吗？管我让什么。”
林离不知道如何解释，默默地走出房间。
晨光爬上窗台时，林离终于睡着了。
林知乐坐在床边，借着熹微的光看他的脸。
曾经肉乎乎的婴儿肥褪尽，轮廓变得锋利，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总把糖纸折成星星的少年。
她轻轻解开他手上的纱布，看见掌心里嵌着的墙皮，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往下掉，也只能在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卸下伪装。
床头柜上，吊坠在晨光中泛着银色的光。那是去年林离生日时送她的礼物，她当时嫌“太孩子气”，转手塞进了抽屉。
原来他一直偷偷放在这里，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每次整理房间时，都会把吊坠拿出来看一眼。
林知乐将吊坠戴上，链子触到皮肤时激起阵细微的战栗。
她摸出手机，给顾司南发消息：“昨天的事，谢谢你。”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林离突然翻了个身，手臂从被子里滑出来，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那是她十二岁时给他系的，说“能保平安”。
窗外，雨停了。
林知乐听见自已心跳的声音，她轻轻握住林离的手，将吊坠塞进他掌心：“不是替身，从来都不是。”
少年的睫毛颤动两下，一滴泪滑落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
“起来记得吃早饭。”林知乐站起来，轻轻的离开房间。
……..
林知乐盯着商场门口的时钟，指针即将划过十点十七分——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三分钟。
帆布鞋尖碾过地上不知谁遗落的传单，“云顶花日”几个烫金字被踩出褶皱。
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黑色保时捷卡宴在转角处划出优雅弧线。
林知乐瞳孔微缩，那串熟记于心的车牌号正以一种嚣张的姿态闯入视线。
车窗摇下的瞬间，香水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她后知后觉地后退半步，鞋跟撞上身后的垃圾桶，发出清脆的响声。
“知乐。”
这个带着缱绻意味的称呼让她胃部翻涌。
邵湛斜倚在车门旁，记忆中那个会在暴雨天把她护在便利店屋檐下的少年，早已被眼前这个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笑意的男人取代。
“邵先生认错人了。”她刻意咬重姓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他把她堵在城中村巷口，说“姜佳父亲能给我的资源，你拿什么比”的表情，比此刻的阳光还要刺眼。他为了攀上高枝毫不犹豫将她甩掉。
邵湛却往前迈了两步：“我在巴黎逛拍卖行时，看到那幅你最爱的莫奈画，第一反应竟是。要是知乐在就好了。”他抬手想碰她的发梢，被林知乐偏头避开。
“所以邵先生现在改行当诗人了？”她冷笑一声，从帆布包里翻出购物清单，“还是说，姜小姐允许你用哄小明星的套路来逗弄前女友？”
男人指尖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忧伤：“你总是这么尖锐。当年是我年轻气盛，现在我…..”
“现在你想脚踩两条船？”林知乐打断他的话，声音陡然提高，“邵湛，你记不记得三年前那个台风天？你让我在雨里等了三个小时，最后发来消息说‘姜佳怕黑’。”
她看见他眼神闪烁，知道戳中了痛点，“后来我发着高烧去医院，护士问家属联系方式，我翻遍通讯录，才发现你早就把我拉黑了。”
周围渐渐聚起吃瓜群众的目光。
邵湛的耳尖开始泛红，他扯了扯领带，试图维持优雅：“知乐，过去的事我很抱歉，但现在姜家…..”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佳佳”两个字。
邵湛接起电话的瞬间，语气骤然放软：“宝贝怎么了？堵车？我马上来接你，乖。”
他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展示架，奢侈品手袋散落一地，却连头都没回。
林知乐望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忽然冷冷笑出声来。
“知乐。”
熟悉的呼喊声从斜后方传来。
韩夏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驾驶着那辆全球限量的粉色法拉利呼啸而至。
车门打开时，香水的气息裹着少女的跋扈扑面而来：“哪个不长眼的惹我家知乐生气？本小姐今天有的是时间，陪他玩玩。”
林知乐着闺蜜发梢挑染的粉色发丝，忽然伸手勾住对方的胳膊：“先陪我去买支口红吧。”她望着商场橱窗里自已的倒影，眼神逐渐清亮，“听说斩男色新出了限量款，总有人需要学一学，什么叫高攀不起。”
“你是遇到邵湛了？”韩夏站在商场外的遮阳棚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眉梢微挑，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
林知乐握着奶茶的手顿了顿，吸管在杯口转出一圈涟漪。
她抬眼看向韩夏，眼尾微微上挑：“你怎么知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指尖轻轻摩挲着杯身，仿佛在掩饰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通学圈都知道。他找你什么事？”
韩夏与沈伶，邵湛当时都是在京大就读。
林知乐垂眸搅了搅奶茶，奶盖在吸管周围聚成一小团：“不过是偶遇罢了，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韩夏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美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说真的，你真的放下了？毕竟是他是你的初恋。”
商场外的喷泉突然喷起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林知乐望着水幕轻笑，那抹笑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不是所有的初恋都像诗里写的那么美好，有些不过是作业本上晕开的墨水渍，擦了又擦，最后连纸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