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午夜篮球事件后,校园里的“灵异现象”变得温柔起来。
周一清晨,李梦琪走进教室,发现自已的练字纸被整齐地压在砚台底下,上面多了行用淡墨写的小字:“飞白可以再大胆些”。字迹比上次工整了些,尾端还画了个小小的毛笔头。她愣了愣,忽然想起林其淇说过的“呼吸感”,指尖捏着毛笔的力度,不自觉地松了些。
陈宇的篮球旁,每天都会出现张便签。有时是“投篮手腕要再压一点”,有时画着个简笔画的小人,举着篮球站在抛物线起点。他把这些便签都贴在课本扉页,昨天的数学小测,破天荒地及格了。
王浩然的速写本里,总会多出些奇怪的素材:讲台上的半截粉笔,美术室窗台上的银杏叶,甚至是江熠教案上那个被墨水晕开的公式。他把这些素材都画进画里,上周的美术作业,被林其淇贴在了优秀作品区的空位上。
江熠和林其淇默契地没再提过那些事。只是江熠的粉笔盒,每天早上都会多出几支削得尖尖的白粉笔;林其淇的调色盘里,总会提前挤好当天要用的颜料,鹅黄色旁边永远放着钛白,像有人记得她调浅色时总缺这两种。
周三下午的班会课,江熠让大家写“我的秘密”,匿名投进意见箱。箱子是林其淇画的那只,侧面的小云图案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粉笔头印记。
收上来的纸条里,陈宇画了个篮球,旁边写着:“其实我半夜偷偷去练过球,但总投不进空心。”李梦琪的纸条上,用毛笔字写着:“想把板报标题写得像林老师的画一样好看。”王浩然的纸条最简单,只有一行字:“速写本里的星空,藏着两个小人。”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很多年前写的:“想当老师,教大家画会动的几何,写会发光的字。”
江熠捏着这张纸条,忽然想起张主任说过,三十年前,高一(3)班有个学生,数学和美术都很好,可惜后来生了场急病,没来得及参加高考。据说那学生总在晚自习后留在教室,用粉笔在黑板上演算,用炭笔在画纸上涂鸦。
他把纸条递给林其淇时,她正在给颜料管贴标签。阳光透过美术室的落地窗,在纸条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原来不是灵异事件,”林其淇的指尖拂过模糊的字迹,“是个没完成心愿的学生。”
“或许是来看看,”江熠的目光落在王浩然的优秀作品上,“看看现在的高一(3)班,有没有人替他完成心愿。”
那天下午,江熠在数学课上讲抛物线,特意叫了陈宇:“你来画条标准的投篮抛物线。”男生走上讲台,握着粉笔的手很稳,线条流畅得像被精心计算过。
林其淇的美术课上,李梦琪第一次尝试在书法里加了点颜料,鹅黄色的飞白像撒了把阳光,王浩然的星空图里,两个小人举着粉笔和画笔,站在交相辉映的光影里。
放学后,江熠锁门前,在黑板角落用红笔写了行字:“你的几何画得很好,我们收到了。”林其淇路过时,在旁边画了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瓣上沾着点粉笔灰。
晚风穿过走廊,吹得粉笔灰簌簌落下。讲台上的粉笔盒轻轻动了动,滚出支最短的粉笔头,停在那行红字旁边,像个无声的句号。
第二天清晨,李梦琪来擦黑板时,发现角落的红字和向日葵旁,多了个浅浅的笑脸印记,是用最淡的粉笔灰画的,一擦就掉,却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了最温暖的痕迹。
校园里的“灵异事件”再也没发生过,但高一(3)班的粉笔总用得很快,美术室的颜料总带着点松节油的清香,陈宇的篮球总在阳光下泛着亮,王浩然的速写本里,永远留着一页空白,等着新的故事。
江熠看着这些鲜活的模样,忽然明白,那些藏在粉笔灰里的回信,那些落在画纸上的光影,从来都不是告别,而是某种温柔的延续——关于热爱,关于遗憾,关于一群人,正在慢慢填记另一群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