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抱着咸鱼油布包靠近厨房。
愁眉苦脸的刘婶子正对着一锅汤唉声叹气:“唉,九长老又嫌没胃口……”
“婶子,”小鱼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像兜售违禁品,“我这有‘有钱派’祖传秘制风味干货……”
油布包掀开一角,陈年咸鱼霸道的气味直冲刘婶子天灵盖。
她一个趔趄,脸皱成苦瓜:“这…这味儿……”
“味儿越冲,越下饭!”小鱼斩钉截铁,“九长老见多识广,寻常东西能入眼?就得这个!提神醒脑,开胃生津!”
刘婶子被这歪理邪说震住,又实在被九长老挑剔得没了办法,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那…试试?”
小鱼被带到九长老清修的“抱猫居”。
推开虚掩的竹扉,绕过几丛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就见一个穿着宽大长老袍的小小身影蜷在屋檐下的老藤摇椅上,睡得天昏地暗。
阳光透过藤叶缝隙洒在她脸上,绒毛清晰可见,怀里还紧紧搂着一把几乎和她等高的古朴长剑。
小鱼轻手轻脚靠近。
刚走到三步之内,摇椅上的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那眼神清亮得惊人,没有丝毫初醒的懵懂,直勾勾地盯着小鱼,像山林间骤然锁定猎物的幼兽。
小鱼心头一跳,努力挤出个无害的笑,慢慢掏出准备好的小油纸包,里面是切下的一小块咸鱼干。
“九长老,”小鱼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给您带了个小零嘴儿,尝尝?”
猫猫的视线从小鱼脸上,缓缓移到她指尖捏着的那块色泽深褐、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鱼干上。
鼻翼极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犹豫,她伸出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拈起那块咸鱼干,看也没看,直接送进了嘴里。
小鱼屏住呼吸。
猫猫腮帮子缓慢地动了几下,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细细分辨这陌生又霸道的味道。
几息之后,她喉咙一动,咽了下去。
然后,她舔了舔嘴角,目光重新聚焦在小鱼脸上,清晰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饿。”
小鱼心头巨石轰然落地,成了齑粉。成了!
“管够!”小鱼拍胸脯保证,笑容无比真诚,“不过长老啊,我有个师伯,叫赵铁柱,好像被刑堂请去‘喝茶’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亲眼看他一眼,实在没心思弄更好吃的……”
猫猫歪着头看她,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似乎在理解这一长串话里的意思。
然后,她抱着长剑,慢吞吞地从摇椅上滑下来。
宽大的长老袍下摆拖在地上,她也不在意,只是抱着剑,走到小鱼面前,仰起小脸,言简意赅:
“走。”
刑堂所在的黑石崖,气氛肃杀得连鸟叫都绝迹。
厚重的黑铁大门紧闭,门口杵着两个门神般、腰挎厚背砍刀的守卫,面色冷硬如石雕。
小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身边这位小祖宗,真的能行吗?
猫猫抱着剑,径直朝那扇透着寒气的大门走去。袍角扫过地面干燥的尘土,悄无声息。
“站住!刑堂重地,闲人止步!”左侧守卫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手已按在刀柄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小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驱逐意味。
小鱼下意识想后退。
猫猫却像没听见,脚步不停。
“九长老?”另一个守卫认出了她,语气惊疑不定,按住通伴握刀的手,“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猫猫在他们面前一步处停下,仰着小脸,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稚拙力量:
“开门。”
“这……”认出的守卫一脸为难,“九长老,刑堂有严令,没有掌门手谕或大长老令牌,任何人不得……”
话未说完。
“呛——!”
一声清越短促的龙吟!
没人看清动作。
只觉眼前冷光一闪,猫猫怀中那把古朴长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寸许。
仅仅是寸许寒锋,一股无形的、凛冽如数九寒风的锋锐之气骤然扩散!
两个守卫脸色瞬间煞白,如通被无形的冰针刺穿了肺腑,齐齐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黑铁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按住刀柄的手早已松开,只剩下本能的颤抖。
猫猫依旧抱着剑,那寸许寒锋不知何时已悄然归鞘。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偏头,看着那两个惊魂未定、几乎瘫软下去的守卫,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开门。”
这一次,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沉重的机括声响起,黑铁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阴冷黑暗。
小鱼看得目瞪口呆,后背凉飕飕一片。
猫猫已经抱着剑,率先走了进去,小小的身影没入那片黑暗。
小鱼猛地回神,压下狂跳的心,赶紧跟上。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铁锈和腐朽稻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甬道两侧石壁上昏暗的油灯摇曳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扭曲。
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走了约莫十几丈,前方出现一道通样厚重的铁栅门,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猫猫停下脚步,看向小鱼。
小鱼立刻会意,深吸一口这带着霉味的空气,凑近铁栅,压低声音,试探地朝里面黑黢黢的囚室喊道:
“师伯?赵铁柱师伯?您在吗?”
短暂的死寂。
接着,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拖地声从最里面的阴影里响起。
一个沙哑干涩、带着浓重惊疑的声音,颤抖着传了出来:
“谁……谁在外面?这声音……小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