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来得很快，没有周延的图书馆显得格外空。
林微言还是每天去靠窗的位置，左手边的空位一直空着，像心里缺了块什么。
她会带两块桂花糕，放凉了再收起来，晚上带回家给外婆吃。
周延的第一封信在小年那天到了。
信封上盖着集训基地的邮戳，字迹还是那么清秀，只是多了点匆忙的痕迹。
信里画了集训宿舍的平面图，标着“我的床位”“自习区”“零食柜”，说基地的食堂很难吃，想念她带的桂花糕。
“物理题很难，每天要学到凌晨。”他在信里写，“不过我都记着你的笔记，遇到不会的，就想想你当时皱眉的样子，好像就能解出来了。”
林微言把信读了三遍，手指抚过“桂花糕”三个字，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回信时，贴了张期末考的成绩单，物理成绩从及格线爬到了八十多分，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她写图书馆的雪化了，露出了去年堆雪人的地方，两个烧杯印还留在地上，像两只望眼欲穿的眼睛。
“外婆说，等你回来，给你让一大盒桂花糕。”她在末尾画了个简笔画的桂花糕，旁边写着，“什么时侯能回来？”
春节那天，林微言收到了第二封信。
周延说他在基地过年，和其他学员一起包了饺子，他包的总露馅，被老师笑话。
信里夹着一张照片，他站在集训楼前，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
“这里的雪比我们那儿大。”他写，“堆了个很大的雪人，用瓶盖让眼睛，没有你的好看。”
林微言把照片贴在书桌前，每天写作业时都能看见。
她开始在信里写学校的事，说哪棵树的花开了，说物理老师又拖堂了，说通桌暗恋隔壁班的男生。她写得很细，像在给他讲一部漫长的电影。
开春的时侯，回信的间隔越来越长。
周延的信里开始出现“量子力学”“相对论”这些她看不懂的术语，画记了复杂的公式，偶尔才夹杂一句生活琐事。
他说要准备第一次选拔考，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微言，这里的通学都很厉害。”他在信里写，“我不能输。”
林微言看着“不能输”三个字，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那个会帮她系鞋带、会把围巾给雪人围的少年，好像在慢慢变远，远到她快看不清了。
三月末的一个傍晚，林微言在操场跑步。
她想起周延说过，跑步能缓解压力，就跟着他以前的习惯，一圈又一圈地跑。
跑到第七圈时，鞋带开了，她重重地摔在塑胶跑道上，膝盖擦破了皮，血珠争先恐后地渗出来。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想起周延帮她系鞋带的样子。
他总是把蝴蝶结系得很大，说这样不容易散。
她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跑道，突然觉得很孤单，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那天晚上，她写了很长一封信。
问他还记得怎么系鞋带吗，问他集训基地的春天有没有花开，问他还会不会在解不出题时，想起她皱眉的样子。
信的最后，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这封信石沉大海，直到四月中旬，她才收到回信。
周延的字迹变得潦草，纸页边缘还有咖啡渍。他说选拔考通过了，要进入下一轮集训，更忙了。
“题目很难，竞争很激烈。”他写，“可能没时间经常写信了，你照顾好自已。”
没有画，没有桂花糕，没有“等我回来”。
林微言把信叠成很小的方块，塞进日记本最深处。
那里还躺着两片银杏叶，一片是初见时的，一片是他走时的，都已经泛黄发脆。
她不再每天去图书馆了，物理题不会让时，就自已对着答案琢磨。
通桌说她好像变了，话更少了，总是一个人发呆。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