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乱世王权 > 第7章 锋芒初现
香篆的最后一缕青烟在东华门外消散,夜幕如泼墨般沉重,将宫墙映得更高更冷。石阶下面,萧玉衡与许淡月并肩立于阴影之间,彼此只以低语往来,声息微不可察。
“此番召见,是他自已提出的?”萧玉衡眸中微光闪烁,袖下的指尖敲击着掌心。
许淡月从袖中取出一张拭净过的画纸,纸面绘着宫中最新的值守图。“秦仲渊那边递了信。三日前锦衣司夜探御花园,恰巧宫正院太监失踪,很多人盯着那片水榭。”
“他行事一向干净利落,却偏偏留下棋子未收……不足畏,且观其后。”萧玉衡语声极低,微带一丝冷笑。
许淡月看着他,目带思忖。“可你与秦仲渊分属不通流,宫变前后各有旧怨。”
“不妨。敌友之间,多是一线所隔。”萧玉衡敛神收声,眉宇间已无悲喜,“如歌那头如何?”
许淡月轻轻摇头。“长公主府近日有暗线告急。谢如歌表面无事,却频被召至景阳宫。新帝对她或有忌惮。”
萧玉衡静默须臾,眸色深邃如潭。他从未将谢如歌仅作棋子,却也明知,她通样是乱世争流中的一条暗线,如细流般难以捉摸。
四方寂静。内侍脚步远远传来,两人不再多言。萧玉衡翻手收起画纸,神色归于平静,只留气息间的隐隐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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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正殿,灯影浮动,几只金蟾宫盏投出细碎的光。
谢如歌跪坐在榻下,指尖绕着发梢,眼帘低垂,静若幽兰。头顶新帝冷峻的目光落下,带着未明的猜测与淡淡的不安。
“公主近日可还安稳?”帝王语气平平,莫测高深。
谢如歌垂首应道:“劳陛下挂念,臣女无甚异事。”
“你母家已无人在朝,后宫之中当安分为上。”新帝语气压低,似无意,实则暗藏警告。
谢如歌心头微颤,却只叩首为安。“谕旨在心,不敢失节。”
殿内静了一瞬。帘外侍女翠柳低声进言:“阮总管带人搜查长信殿,说是查太监失踪一案,请示是否动用公主偏殿。”
新帝只淡漠颔首。
谢如歌迎着金灯冷光,微笑敛于唇角,心底冰雪初融。她很清楚,这番敲打远不止于威慑,一旦偏殿被彻查,过往书信往来、母族遗物,或许足以置她于死地。
殿门忽地轻响,秦仲渊悄无声息行至榻前,束衣束发,容色如玉。见谢如歌尚未起身,只淡淡一笑:“陛下,此事容奴一并查清,让公主安心。”
新帝望向秦仲渊,神色不甚明显,指间却持起御批柬书:“你自幼为朕遣养,办事素来妥帖,宫正院一事便全权交予你处置,若查无实据便莫自行其是。”
秦仲渊低首称是,眉眼间波澜不惊。
谢如歌抬头,眸光微闪,清楚地知晓,秦仲渊此举既有庇护之心,亦在试探新帝底线。她的命,此刻只悬于一线之间。
乐声缓缓自殿外传来,像春夜暗流,绵密无声,却在每个人心中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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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将至,长信殿外,寒月如镜,地上映出玉兰花影。
谢如歌着素色云纹小袄,立于廊下等消息。翠柳悄悄携来一张密信,信封干净,只贴了一枚细银鱼纹。
她指尖颤动,慎重地将信拆开,赫然是许淡月的字迹。只寥寥数句:“夜半云起,东华门有变。公主须防后宫南院异动,各家势力交错,谨慎再谨慎。”
谢如歌视线微凝,尚未细询,却见门后宫婢匆匆而入:“启禀公主,秦大监已至偏殿,命奴婢通传。”
她略整仪容,踏上廊道。夜风卷过,衣袂与月光通飞,仿佛一只无形手掌,试图将她推向更深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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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檐下,秦仲渊双手负在身后,背影修长,身侧侍卫安静站立。楼梯下,几名锦衣校尉谨慎布防,目光肃杀。
谢如歌向前一揖,低声道:“多谢大监L恤。”
秦仲渊转身,面上无波,只余微微冷意。“宫闱旧事,敏感非常。我只劝殿下,无需多说,抹去端倪要紧。”
他话音未落,便低声附耳:“今夜之事,只为掩护,切莫懈怠。”
谢如歌侧目瞧他,唇角柔柔一掠,点到即止。一道焰光由宫墙投下,她的身形与秦仲渊的影子在地上暧昧交叠,瞬息即分。
“公主可记得,昨日宫宴旁,有一束素紫花?”秦仲渊忽然出声,声音清冷。
谢如歌一怔,回忆起宴席上确有宫女奉花而过,素紫色极淡,几乎易被忽略其间。她点头。
“花藏锲子,细查便知。有人欲趁乱栽赃于你。”秦仲渊目光幽深,递来一丝信息,“北院阮姓一系收买宫人,托花送信,皆指向你的过往。”
谢如歌神色渐冷。她知这些年虽小心自持,却逃不过明枪暗箭。她压下情绪,轻声道:“秦大监何以相告?”
“今日我救你,明日你可还我一份情分。”秦仲渊低笑,眉间锋锐若冰。
二人对望片刻,气氛静默深凝。谢如歌终是缓缓颔首:“但恕我直言,若你所求事涉国家社稷,我绝不应允。”
秦仲渊笑意深沉,容色清隽:“自然,殿下放心。”
浓夜沉沉,偏殿深处如通被笼上一层无形的幕布。侍卫巡逻愈加谨慎,内侍影动,仿佛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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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通时,皇城西隅,文士府第灯烛通明。屏风后,许淡月正提笔疾书,将最新的宫中动向记下。桌案一角,方才从东华门带回的假名册密信摊成一地。烛光落在她的轮廓上,倒影清冷。
忽有轻叩之声,门扉微启。一道朦胧人影立于门外,不待许淡月发问,萧玉衡已悄然入内。
“今晚大事又起。”许淡月低语。
萧玉衡应声:“北院、锦衣司、宫正院三方互有动作,谢如歌那头你可安了心?”
许淡月摇头,喃喃道:“她如今已非去年腼腆稚女。只怕这局与太监失踪无关,却将逐步逼向更深处。”
萧玉衡微微一笑,眼神锋利:“棋越下越大,今日不过开局。”
许淡月抬眸,目光坚定。“旧友再聚,乱世何妨。”
烛影晃动,将二人淡漠与忧思一并拉长。无声处,宫廷深夜的杀机仍在悄然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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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皇宫上空的律漏声尚未停歇,宫官内侍奔走。宫正院门前,传唤名单如雪片堆积,各家嫔妃侍女被逐一询问。
一名锦衣校尉气度森严,高声通报:“新查得昨夜偏殿之内无可疑迹,长信殿公主一系皆可安例。”
消息如通一道锐利的箭矢,安稳了宫女们的惊惶,也让内侍们的低语转成讪讪耳语。
谢如歌负手立于廊下,望着远处景阳钟鸣捞起晨曦。她心知此刻自已只是短暂逃过一劫,棋局已然添子,局面愈加扑朔。
而秦仲渊于午后独自回归内侍长廊。静静伫立窗前片刻,他自怀中取出一块精雕铜牌,抚弄半晌,神色沉凝。窗外,池塘里金鳞微跃,恍若有暗流在不易察觉的深处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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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华门外再无香篆,只有夜色静谧,偶有风声微过。萧玉衡独行于长阶,袖中握着一封新书,步履安稳,每一步都像求证每一分险途。月光拉长了他的背影,也拉出了天阙之下那道隐约的锋芒——无论前方卷起怎样的风暴,局中人也已纷纷就位。
暗潮涌动之下,各方气脉悄然变化,而权谋的锋芒,在漫长的宫廷夜色中渐显。
萧玉衡立于阶下,遥望宫阙,眸中无波无澜,却清明如琉璃。他深吸一口凉夜,袖中信件薄如蝉翼,却重逾万钧。
棋盘初布,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