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门铃突然炸响时,云逸正对着画布调色。钴蓝和钛白在瓷盘里晕开,像极了欣宜办公室窗外的夜空——她今晚有个跨国会议,临走前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说“结束了就给你打电话”。
门铃响得又急又重,带着种不容拒绝的蛮横。云逸擦掉手上的油彩,透过猫眼看见王鑫站在楼道里,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手里还拎着瓶红酒,领带歪在颈间,显然喝了不少。
“云先生,开门聊聊?”王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酒气的浑浊,“我和欣宜是老朋友了,她的家,我熟得很。”
云逸没动,指尖摸到玄关柜上的棒球棍——那是欣宜去年生日送他的,说“画室太晚回家,拿着防身”,此刻木质的棍身被他攥得发烫。上周在医院,欣宜给他处理伤口时,咬着牙说“王鑫这个人,最擅长用阴招”,当时他只觉得是气话,此刻听着门外越来越重的踹门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别装死!”王鑫的声音陡然拔高,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在掏钥匙,“你以为换了锁芯我就进不来?欣宜的备用钥匙,我这儿可还有一串!”
云逸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到客厅窗边,推开一条缝往下看,小区路灯的光晕里,停着辆黑色宾利,车牌号他有点眼熟——上周在慈善晚宴的停车场见过,当时王鑫就是开着这辆车,堵在欣宜的车前面,说“赏脸喝杯咖啡?”
门板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了下,墙皮簌簌往下掉灰。云逸握紧棒球棍,退到客厅中央,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合影——那是上个月在法兰克福拍的,他举着苹果派,欣宜笑着歪头靠在他肩上,阳光在两人发梢镀了层金。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软,和此刻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正在通话中”形成刺目的对比。
“云逸?”欣宜的声音突然从玄关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显然是刚结束会议,“我听秦助理说王鑫……”
话音未落,门锁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王鑫举着根金属撬棍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看来我来得正是时侯。”
他身后的保镖鱼贯而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王鑫晃了晃手里的红酒,酒液在水晶瓶里荡出猩红的涟漪:“欣宜不在,正好我们男人间聊聊。你说你一个画画的,跟着她图什么?是图她银行卡里的数字,还是图她能带你进那些你一辈子都摸不着边的圈子?”
云逸没说话,只是把棒球棍横在身前。他注意到王鑫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速写本上——那是他画的欣宜,开会时皱着眉的侧脸,喝咖啡时微微翘起的嘴角,每页角落都画着小小的太阳。此刻王鑫的视线像带着钩子,刮得人皮肤发疼。
“别装清高。”王鑫突然把红酒往地上一摔,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酒液溅在米色地毯上,像一滩凝固的血,“三年前我跟欣宜提联姻,她跟我说‘王总,我们只适合谈生意’,转头就跟你这种一无所有的穷酸混在一起?”
云逸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想起欣宜曾在深夜抱着他,声音发颤地说“王鑫的父亲是公司早期股东,他总觉得我该对他俯首帖耳”,那时他只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以后有我在”,却没料到这“在”字,要面对的是这样的羞辱。
“你知道欣宜为了拿下欧洲那个项目,陪那些老头子喝到胃出血吗?”王鑫逼近一步,唾沫星子溅到云逸脸上,“你知道她被对手恶意举报时,躲在办公室哭到天亮吗?这些你都能替她扛?你除了会在画布上涂涂画画,还能让什么?”
云逸突然笑了,那笑意冷得像冰:“至少我不会趁她不在,撬她家门锁,带着人闯进她家里撒野。”他举起棒球棍,指向门口,“滚出去。”
王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挥拳打过来。云逸早有防备,侧身躲开时,棒球棍横扫过去,正打在对方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保镖见状立刻扑上来,云逸把速写本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撞在书架上,精装书噼里啪啦掉下来,砸在他背上生疼。
混乱中,他摸到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却还亮着和欣宜的通话界面。他听见她在那头喊“云逸!云逸!”,声音里的哭腔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欣宜……”他刚喊出她的名字,后脑勺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光。倒下前,他看见王鑫捡起地上的速写本,狞笑着撕成碎片,那些他画了无数个日夜的笑脸,像蝴蝶一样飘落在记地狼藉里。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咳嗽起来。欣宜趴在他床边,头发乱糟糟的,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墨染过,手里还攥着他那件被撕破的衬衫。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醒了?”她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伸手摸他额头时,指尖抖得厉害,“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吓死我了……”
云逸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他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想起昨晚她在电话里的哭喊,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王鑫呢?”他哑着嗓子问。
欣宜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秦助理已经报警了,撬锁和非法入侵的证据都有,他至少要蹲半年。”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欧洲那个项目,我已经让法务部终止和他们公司的合作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云逸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指关节上缠着纱布,渗着淡淡的血痕:“你的手……”
“没事,”她抽回手,往身后藏了藏,“昨天砸门的时侯不小心蹭到了。”
云逸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突然想起昨晚倒下前,似乎听到她在电话里喊“秦野!带安保部的人过来!地址发给你了!”,那声音里的决绝,和她平时在董事会上宣布决策时一模一样。
“对不起。”他低声说,“没保护好你的家,还把你的速写本……”
“说什么傻话。”欣宜打断他,从包里拿出个新的速写本,封面是他最喜欢的钴蓝色,“我让人把碎片收起来了,虽然拼不好了,但我记得你画的每一笔。”她翻开本子,第一页就是她的画像,是她昨晚在医院守着他时,凭着记忆画的,眉眼间的温柔和他画的如出一辙。
云逸看着那幅画,突然明白王鑫永远不懂——他爱的从来不是那个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的沈总,而是会在深夜抱着他哭的欣宜,是会把他画的丑画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欣宜,是此刻眼里含着泪,却还在对他笑的欣宜。
“等你好了,”欣宜趴在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去重新装修房子,换最好的门锁,买最亮的灯,把所有不好的记忆都换掉,好不好?”
云逸点点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知道,那些狼藉和伤痛总会过去,而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能把所有破碎的碎片,重新拼回温暖的模样。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秦助理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沈总,王鑫的律师来了,说想私了。”
欣宜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告诉他们,法庭见。”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让人把家里的监控录像备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欺负我在乎的人,是什么下场。”
秦助理应声退下,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云逸看着她重新变回那个气场全开的女总裁,却在转身面对他时,眼里的冰瞬间化成了水。他忽然觉得,不管是沈总还是欣宜,都是他想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