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夏风捎来一个糖 > 第7章 误会
深秋的午后,美术馆的落地玻璃窗蒙上一层薄光。欣宜刚结束和欧洲分部的视频会议,踩着细高跟穿过旋转门时,米白色风衣的下摆扫过走廊的大理石地面,带起一阵混着咖啡香的风。她手里捏着两张特展门票——云逸念叨了半个月的印象派画展,她特意让助理留了闭馆前的专场,公文包里还躺着他爱吃的黑巧克力,锡纸包装上印着小小的向日葵,是他画室墙上那幅的通款。
转过展厅拐角时,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云逸正站在莫奈的《睡莲》前,背对着她。一个穿浅杏色连衣裙的女生侧身站在他面前,手里摊着本速写本,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云逸低笑出声。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发顶,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柔和得像幅画,而那女生仰头看他的样子,睫毛忽闪忽闪的,发梢几乎要扫到他的小臂。
欣宜的指尖猛地攥紧了门票,硬卡纸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认得那本速写本——米白色封面,右下角绣着朵小小的铃兰,上周云逸在电话里提过,说“帮一个学妹看画,她的本子倒是挺别致”。当时她正对着报表签字,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此刻却觉得那朵铃兰像根细针,扎得人眼尾发酸。
“云学长,你看这里的光影处理,是不是和你上次教我的不一样?”女生的声音顺着空旷的展厅飘过来,带着刻意放软的甜,指尖点在速写本上时,手腕轻轻蹭过云逸的手背。
云逸没有躲。他微微俯身,指着画页上的某处:“你这里用了冷色调打底,其实可以试试先铺一层暖黄,莫奈画睡莲时……”他的声音温和,是欣宜熟悉的、给学生讲话时的耐心,可落在此刻的空气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欣宜转身走向出口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听见云逸喊她的名字,带着明显的慌乱,像上次他不小心打翻她的古董茶杯时那样。但她没有回头,公文包里的巧克力隔着布料传来温温的硬,像块化不开的冰
车驶出美术馆停车场时,秦特助的电话打了进来:“欣总,晚上和李氏集团的晚宴……”
“推掉。”欣宜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结了霜,“告诉他们,合作的事下周再说。”
她挂了电话,看着后视镜里追出来的云逸。他没穿外套,米白色毛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手里还攥着那本绣着铃兰的速写本,像举着什么证据。红绿灯跳转的瞬间,他的身影被车流吞没,欣宜踩下油门,把那点莫名的涩意狠狠压进喉咙。
云逸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亮了,却没看到欣宜常换的那双拖鞋。客厅的落地窗开着道缝,晚风卷着她常用的雪松香水味,沙发上搭着她早上出门时穿的丝巾,绣着暗纹的丝绒上,还沾着片银杏叶——是上周他们在公园散步时,他替她别在领口的。
画室的灯亮着。云逸推门进去,看见欣宜坐在画架前,指尖捏着支炭笔,画布上却还是空白的。她面前的调色盘里,钴蓝和钛白混在一起,调成了她生气时最喜欢的、接近夜空的冷色。
“回来了。”她没回头,声音从肩头漫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
“欣宜,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欣宜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看得格外清楚,她指着他手里的速写本,“解释你和‘学妹’从画展聊到闭馆?解释她的手碰你的时侯,你连躲都懒得躲?”
云逸把速写本放在桌上,封面的铃兰在灯光下泛着浅白的光:“她叫林溪,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上周在画展上碰到的,说想考我的研究生,让我帮她看看作品。”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她来送修改稿,正好碰到闭馆,就多聊了几句。”
“多聊了几句?”欣宜拿起炭笔,笔杆在指间转得飞快,“聊到她的头发能扫到你的胳膊?聊到我站在那里看了五分钟,你都没发现我?”
云逸这才想起,她今天穿的是深灰色西装套裙——那是她出席正式场合的着装,平时在他面前,她总穿柔软的羊绒衫。他竟没在第一时间认出她,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孩子,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我没注意……她画里有处笔法,很像你上次画《港口》时用的,我想着指给你看……”
“不必了。”欣宜把炭笔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看来你的‘学妹’比我重要。”
她起身要走时,云逸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松节油的味道,指腹蹭过她腕骨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痕迹。“你看这个。”他翻开速写本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周六带欣宜来美术馆,她喜欢莫奈的睡莲,记得买黑巧克力。”
便签旁边,是林溪画的小漫画:一个穿西装的女人叉着腰,旁边站着个拎画具的男人,头顶飘着朵乌云,旁边写着“云学长说,惹姐姐生气了,要带巧克力赔罪”。
欣宜的动作顿住了。她想起上周云逸在视频里举着这本速写本,笑着说“你看这学妹多懂我”;想起他的画夹里,总夹着她随手画的小像,开会时皱着眉的、喝咖啡时眯着眼的,每张背面都写着“我的宜”。
“林溪的爸妈不通意她学画,”云逸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点无奈,“今天她哭着说想放弃,我劝了她几句,没注意时间。”他指着速写本上的某页,“你看这里的阴影,是不是和你上次教我的一样?我当时就想,等你回来……”
欣宜看着那页画,果然在暗处的笔触里看到了自已的影子。她想起云逸总说“好的画是会呼吸的,就像两个人在一起”,此刻突然明白,那些让她心生芥蒂的自然,不过是他对艺术的纯粹,和对身边人的善意。
晚风从画室窗户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炭笔滚了半圈。欣宜突然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毛衣的褶皱里:“对不起。”
云逸的手僵了半秒,才慢慢环住她的背。她的肩膀还在发颤,像只受了惊的小兽。“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低头蹭她的发顶,“我该早点看到你的,你今天穿风衣的样子,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欣宜被他逗笑,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毛衣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巧克力……”
“在这儿。”云逸从口袋里摸出个锡纸包,边角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刚才追你的时侯没拿稳,不知道化了没。”
欣宜打开一看,巧克力果然有点化了,向日葵的图案糊成了一团。可她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漫开时,却觉得比任何时侯都要暖。
云逸去热牛奶时,欣宜坐在画架前,重新拿起炭笔。画布上渐渐有了轮廓——美术馆的走廊里,穿风衣的女人站在光影里,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对着速写本皱眉,旁边的女生在抹眼泪。背景是莫奈的睡莲,粉紫的花瓣上,落着两只挨在一起的小鸟。
她画完最后一笔时,云逸端着牛奶走进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在画什么?”
“画我们。”欣宜侧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画一个笨蛋总裁,和一个更笨蛋的画家。”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欣宜突然想起刚才在美术馆看到的那一幕,原来有些误会,就像画里的阴影,看似浓重,可只要转过身,就能看见藏在背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