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还没叫头遍,天边刚洇出点鱼肚白,林小婉就醒了。
不是被冻醒的,也不是被张老的咳嗽声吵醒的。她是突然睁开眼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叮”地响了一声,混沌一片的意识瞬间清明得像被晨露洗过的天空。
她躺在草堆上没动,眼珠子先转了转。灶膛里的炭火还剩最后一点红,映得周围的影子朦朦胧胧的。脚边那圈昨夜排好队的落叶,还规规矩矩地待在原地,连片歪的都没有。
“试试?”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轻轻抬了抬手。
没有念口诀,也没使劲,就只是抬了抬手腕。
下一秒,院子里“唰”地起了阵风。不是自然的风,是无数片枯叶、断草、甚至檐角挂着的蛛丝,都像被无形的网兜住了,顺着一个方向往她手边飞。半空中划过无数道细碎的弧线,像群归巢的鸟,眨眼间就在她面前堆成座小山,落叶的边缘都齐齐整整的,连片碎渣都没掉。
林小婉眨了眨眼,有点懵。昨夜用“域”操控落叶,还得心里默念着“过来”,今天怎么连念头都不用太使劲?
她坐起身,脚刚碰到地面,忽然想起水缸里的水好像快见底了。张老喝药得用水,师父煮粥也得用水,去后山挑水的话,来回得半个时辰呢。
“要是水能自已跑过来就好了。”她随口嘟囔了句,脚尖轻轻往地上一跺。
“哗啦啦——”
院门外传来清脆的流水声,像有人提着水桶往这边倒。她探头往外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后山那条藏在竹林里的小溪,此刻像长了腿似的,顺着山路蜿蜒而来,水流在青石板上画出道银亮的线,直奔院子里的水缸。
更奇的是,水流到水缸边就自动放慢了速度,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控制着水量,不多不少,刚好漫到缸沿下一寸的地方,“咔嚓”一声停住了,连滴多余的水都没溅出来。
“这……这也太方便了吧?”她摸着后脑勺笑起来,笑声刚起,耳朵里突然钻进些奇怪的声音。
不是院里的风声,也不是水流声,倒像是有人在哭哭啼啼地说话,声音细细的,却异常清晰。
“……那小丫头太邪门了,连王头领都被她一个眼神吓破了胆……”
“收拾快点!天亮前必须离开黑风谷,要是被她追上来,咱们这点修为不够塞牙缝的!”
“那坛酒还带不带?”
“命都快没了还带酒!赶紧走!”
林小婉愣了愣。黑风谷?那不是几十里外的乱葬岗吗?听说有伙山贼在那儿占山为王,前几日还听说他们抢了山下村子的粮食,怎么会突然收拾东西跑路?而且……她怎么能听见那么远的声音?
她试着集中精神去听,那些声音更清楚了,甚至能听见山贼们收拾包袱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人不小心踢翻瓦罐的“哐当”声。
“原来‘域’能听得这么远……”她喃喃自语,心里忽然冒出个更大胆的想法。
昨天念那首“扫地诀”时,脑子里闪过个奇怪的画面——有片飘着七彩彩带的世界,里面的人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踩着彩带飞,笑起来的声音像银铃。
“要是能再看见就好了。”她想着,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
指尖刚碰到空气,眼前突然“咔”地裂开道缝。不是真的裂了,更像隔着层水看东西,那道缝里流光溢彩,飘着无数条彩带,红的像火,蓝的像海,缠绕着往天上飘。几个穿纱衣的人正踩着彩带飞过,裙摆被风吹得像花瓣,其中一个回头时,她甚至能看清那人鬓边别着的珠花闪着光。
“哇……”她忍不住惊叹出声。
就这一声,那道裂缝突然晃了晃,像被惊扰的水面,瞬间合上了,眼前又恢复了灶房里熟悉的景象,只有指尖还残留着点温温的触感。
林小婉捂着嘴,心跳得飞快。刚才那是什么?是师父说过的“天外天”吗?
她低头看向自已的手,掌心那簇原本桀骜不驯的混沌之火,此刻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像只蜷成一团的小猫,金红色的火苗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竟带着点撒娇似的温顺。
她试着调动L内的力量,这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像打开了某个闸门——一股浩瀚的力量从丹田涌出来,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仿佛有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在L内转动,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撼动山河的力道。她甚至有种错觉,只要她想,就能把院外那棵百年老槐树连根拔起,也能把天上的星星捏碎成粉末。
【系统暗提示:林小婉突破界主境,掌三千小世界生灭】
脑海里的提示音刚落,她突然明白了。
不是“域”变强了,是她自已不一样了。就像原本只能拎起一只鸡的力气,突然变成了能举起一座山,那些落叶、水流、声音,甚至刚才那道裂缝里的世界,都只是她力量的一部分,像手指能灵活地拿起筷子一样,现在的她,能灵活地操控这些原本遥不可及的东西。
“师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夸我?”她想起焱凡总是平静的脸,忍不住想笑。
天边渐渐亮了,有微光从窗纸透进来。她看见灶台上还剩点米,想起师父早上总爱喝碗稀粥,便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往锅里添了水,又抓了把米撒进去。
生火时,她没像往常那样用燧石,只是对着灶膛眨了眨眼,里面的火星就“呼”地窜起来,舔着干柴,不一会儿就燃起了旺旺的火苗。
粥煮得很快,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顺着锅盖的缝隙钻出来,混着清晨的凉气,格外好闻。她找了个缺角的粗瓷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又从咸菜坛里夹了两根腌萝卜条,放在碗边。
走到西厢房门口,她轻轻推开门。焱凡还在睡,侧脸对着门口,睫毛在晨光里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微微翘着,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林小婉把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踮着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师父时,他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却能让不可一世的修士断了胳膊。
那时侯她觉得师父的厉害藏在“别烧”“赔钱”里,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真正的厉害,是像师父这样,明明握着能掀翻天地的力量,却甘愿守着一间小灶房,煮着一碗平平淡淡的粥。
她悄悄退出去,关上门时,听见屋里传来师父翻身的动静,还有句含混的嘟囔:“粥熬稠点……”
林小婉忍不住笑出了声,跑到院子里,对着刚升起的朝阳伸了个懒腰。L内的力量像片温柔的海,轻轻拍打着四肢百骸,舒服得让她想叹气。
远处的黑风谷方向,隐约传来山贼们赶着马车跑路的声音,越来越远。后山的溪水在水缸里轻轻晃,映着天上的云彩。院子里的落叶小山还堆在那里,像座小小的宝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当这个能听百里、能唤水流、能看别的世界的“界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至少,不如给师父端一碗热粥来得实在。
灶房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在晨光里散成淡淡的雾,像给这个清晨,系上了条温柔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