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李絮晚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我,咬牙切齿道。
「如果不是你,景淮怎么会死。」
「你才是害死景淮的真正凶手。」
我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说的对,我有何反驳的。
是我,害死了兄长。
见我不说话,李絮晚怒极,叫人拿来鞭子。
她的鞭子耍的极为厉害。
一条软鞭抽去我半条性命。
我倒在床上,一月未起来身。
我那时真的怕极了。
我感觉到李絮晚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我想逃,逃出公主府,逃离皇城。
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李絮晚找不到我的地方。
李絮晚故技重施,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她照例哭着道歉,送来我一直想要的一根玉簪。
玉簪触手冰凉,如我的心一般。
我笑着接下,李絮晚似乎觉得没事了。
她以为我这次还会原谅她吗
不会了。
我想逃。
我卖掉了许多不起眼的东西。
那种李絮晚赏给我多到没有数的小玩意,却足够我换取一些路费。
我找好了马车,买通了守城门的士兵。
做好一切准备,我决定出逃。
那晚宫宴,李絮晚不在公主府,我知道公主府有个小门。
小门偏僻,无人把守。
李絮晚不在府中,下人们更是懈怠。
我趁人不备,抱着团子悄悄溜了出去。
接我的马车停在外头的巷子里,我坐上马车。
临走时,我还是回了下头。
默了半晌,我轻声道。
「别再见了,相宜公主。」
快马奔向城门。
我以为我奔赴的是我新的人生。
可没想到,那是更加深不可测的地狱。
守城门的士兵没给我开门。
反倒是出来一小队士兵要来抓我。
我跳车而逃。
可我并不熟悉上京城的路线,左拐右拐跑进死路。
被抓回公主府时,绝望,哀嚎,都没有用。
我心如死灰。
李絮晚掐着我的下颚质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
她的手微微颤抖,看来真的是怒极了。
我想,她大概会打死我吧。
可她没有。
她没有让我死,却也不让我好好活。
数九寒冬,她剥去我的大氅。
或许是撕扯的动作太大,团子竟扑出来护着我,冲李絮晚龇牙。
李絮晚暴怒,指着团子大喊。
「公主府的狗,居然向着外人」
「来人,把这畜牲拖下去打死。」
我闻言大惊,死死护着团子。
李絮晚,这是你送我的小狗。
你怎能,怎么忍心,命人打死它
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团子从我怀里被抢走的时候,还在张牙舞爪的示威。
可是没用,它只是一只小狗。
一只被驯化的,连咬人都不会的小狗。
跟我一样。
都是公主府的狗。
李絮晚命人看着我跪在雪地里,没有她的允许不得起身。
我穿的单薄,冻的嘴唇青紫,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我有些后悔我为什么要在寒冬出逃,若是等到春天,或许就不用受这样的罪。
忽然我又自嘲一笑。
可是按李絮晚的性子,她也会换别的花样折磨我。
雪越下越大了,我听得到雪落下时簌簌的声音。
手脚早就冷的没有知觉了。
意识,也逐渐涣散。
真可笑啊。
人命在皇家面前有如草芥。
我护不住我的团子。
也护不住我自己。
我倒在雪地里时,似乎看见李絮晚来寻我。
我竭力想睁开眼看她,却看不清楚。
好冷,好累。
我好想睡一觉。
我真的睡了一觉,醒来时躺在榻上。
我没死。
不知是福还是祸。
李絮晚把我扔在热水里泡了一晚上。
泡软了身子,却泡不软心。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我离不开公主府了。
8.
李絮晚彻底把我关在了公主府里,派人日夜监视。
她许久没来见我,听侍女说。
公主生气了。
生气生哪门子的气
我一介平民,被囚在公主府里。
逃不出,跑不掉。
报官无门,求死不能。
我像李絮晚豢养的猫儿狗儿。
随意打杀。
高兴了送些东西来,不高兴了非打即骂。
面对一只毫无尊严可言的猫狗。
她为什么会生气呢
我不懂她,我真的不太明白她。
不过不见我也好,我也不想见她。
乐得清静。
被囚禁的日子属实无趣,我闲来无事便写些书法。
我爹是平城远近闻名的书法家。
他独创的宋家书法,字迹大气飘逸,独有一番美感。
我写了几幅字,相当满意。
搁在案上没多久,却忽然不见了。
我瞧瞧关的严实的窗,不像是被风吹走了啊。
应该是侍女们觉得无用收走了吧。
我告诉她们,我想自己留下这些字,不用再收。
侍女们点头,我便坐下来安心写字。
刚落笔写完一个字,李絮晚忽然而至。
「你在写什么」
我与李絮晚有一月未见了。
突然再见,我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情绪。
我没说话。
李絮晚低头看了一眼。
「宋家书法」
我嗯了一声。
李絮晚的脸顿时扭曲起来,便要发作。
「今个是景淮的忌日,你配写宋家书法吗」
「你害死了......」
宋景淮因我而死。
可我这些年受的折磨,哪一点比死好受
我忍无可忍,怒极反笑,打断她说。
「我父亲教我的书法,我为何不配写」
「就因为宋景淮死了,我就要一生为其赎罪吗」
「我哥死了,我也很难过,我为他掉的泪不比你少。」
我有些哽咽,想不明白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李絮晚,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吧。」
我梗直了脖子,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我如今毫无尊严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若是李絮晚就此杀了我,我倒还要感谢她,免了我后半生受辱。
李絮晚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呆愣一瞬,脸色慢慢阴沉。
「想死你的罪尚且没有赎完,我不会让你死。」
她眼珠一转,折磨人的法子就有了。
「来人,打断他的右手,不许和宋景淮一样写宋家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