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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过了大雪纷飞的寒冬,迎来满院东风的春。
飞霜院里栽种着一棵杏树。
开花的时候煞是好看。
这是我在公主府过得第一个生辰。
李絮晚特意为我庆生。
杏花疏影里,李絮晚请来上京城最好的琴师,送了我一曲《青锁》。
《青锁》讲一对仙人,本是三生石上的好姻缘,却阴差阳错,男死女悲。
最后女子终年落泪,化身三生石桥上的青锁,希望替世人锁住姻缘。
有情人,再不分离。
曲调抑扬顿挫,余音绕梁,竟引来许多鸟雀。
李絮晚抬头望着檐上交首的鸟,问我知不知道伯牙子期的典故。
高山流水遇知音。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李絮晚笑着,讨来琴师手里的琴。
「那本宫亲自抚琴,你可愿一闻」
我忙点头。
李絮晚便坐下来抚琴。
她是被寻回上京城之后才学的琴,弹的并非天籁之音。
可曲调这东西若是带上情意。
便足够动人心弦。
丝竹声掠过耳畔,我望着李絮晚发呆。
相宜公主,绝世荣光。
一曲罢,李絮晚喊我回神,笑着问我。
「听出来是什么曲子了吗」
我愣了一下。
「《千山独行》。」
上京城曾有一琴圣,临死前做《千山独行》一曲。
郁郁此生不得知音。
这首曲子,后世也意为知音解语。
我有一瞬的晃神,又不禁窃喜。
李絮晚这样的人,待我如知音吗
真好,若能以此身份,陪她走过皇城孤寂。
当真是幸事。
李絮晚笑起来。
「你似乎很通曲艺。」
我谦虚的摇头。
李絮晚又说。
「你觉得本宫送你的生辰礼是什么」
我觉得疑惑,笑着问她。
「相宜公主一曲,不就是最好的生辰礼吗」
李絮晚摇了摇头,挥挥手,侍女便抱来一只小狗。
「这才是本宫送你的生辰礼。」
「宋云止,生辰快乐。」
我又惊又喜。
小狗还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挥舞着爪子。
当真可爱。
李絮晚摸了摸小狗的头。
「给它起个名字」
小狗胖乎乎圆鼓鼓的。
我从侍女手中接过小狗,它正好醒了,脑袋趴在我的胳膊上。
它的肚皮暖暖的,感受到属于生命的体温,我的心软的像一滩水。
「它圆圆的,就叫它团子。」
「团团圆圆,公主你说,好不好」
6.
那时我总觉得,我和李絮晚似乎靠的越来越近。
那年长街遥相见,她冲我一笑,我至今难忘。
人生性贪婪,总空生妄念。
公主,我如何甘心只做你的知音。
我总觉得我在做一场大梦。
在梦中,李絮晚对我的心,和我对她的是一样的。
可直到宋景淮的第一个忌日。
那夜,李絮晚喝得大醉,疯了一般冲进我的房里,命人将我压着打了三十板子。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
「我爱景淮,这些年,我助他平步青云。」
「如果景淮不是去接你,他又怎会身死」
「那伙山匪如果没有看到景淮,就该去劫你的马车。」
「死的人就该是你!」
「这是你欠景淮的!」
南柯梦断,如铜镜破裂。
那时我才恍然明白。
李絮晚不爱我,她爱的是宋景淮。
她接我回公主府,对我百般照拂。
只是因为我与宋景淮长了一张相似的脸。
我以为我在她心里是九天月,是蓬莱花。
可其实,我于她,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见我面容,暂排苦思。
李絮晚总赞我的眼睛生的漂亮。
可我的眼睛,与宋景淮最相像。
她透过我的眼睛,怀念着故去已久的宋景淮。
她的眼里只有宋景淮,心里也是。
而她打我,是因为她觉得我害死了宋景淮。
她折磨我,折磨害死宋景淮的凶手。
这会让她觉得痛快。
她把我囚禁在飞霜院。
囚禁在这座我曾与她有诸多美好回忆的院子里。
只有团子陪着我。
它趴在我脚边,似乎不明白我为何不和它玩闹。
我安慰的摸摸它的头,它就高兴的围着我转圈。
这是飞霜院里,最后的生气了。
我守着那曲《青锁》,那曲《千山独行》。
我叹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捧我上青云的人,亦能将我拉下云端。
我想狠下心离开公主府,可没等我做好决定,李絮晚的礼物便又送上门来。
她向我道歉。
她说是她喝了酒,发了疯,才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
她求我原谅她。
不可一世的相宜公主,流着泪,祈求我的原谅。
我的心便又软了。
其实这许多日子以来,宋景淮的死,也一直是我心上的一根刺。
午夜梦回,我也常常自梦中哭泣。
哭我的兄长,我差一步就能相见的兄长。
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我理解李絮晚的悲痛,甚至她打我,我也觉得是我赎了罪。
更何况,我着实爱她。
爱,让人无限包容,让人蒙蔽心智,让人卑微如尘土。
身上的伤早就不痛了。
我对李絮晚的爱抚平伤痛,诱导着我原谅了李絮晚。
我哄骗自己说。
日子这么长,她总会忘却宋景淮的。
我只想,留在她身边。
7.
李絮晚一如既往的待我好。
价值连城的宝贝流水一样送到我面前。
她哄我笑一笑,带我出府去看灯会。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直到九月初三。
那天是宋景淮的生辰。
她来找我,与我一同喝酒。
两人对坐无言。
我觉得气氛尴尬,忽然想起宋景淮曾抱怨,生辰赶不上满月,于是我说了一句。
「今晚的月不圆,兄长每年生辰,都赶不上满月,他......」
他很遗憾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李絮晚猛的转过头看我。
「你在得意什么」
「你的生辰在十五,见得到满月,那又怎样」
「你说这话,是在炫耀什么」
我被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得一愣。
急急忙忙的解释。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兄长......」
李絮晚打断我,眼里恨意翻涌,状似疯魔。
她看起来那么可怕,惊得我辩驳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