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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那时我还欢喜一场,以为她用心待我,只是不了解我的喜好。
真可笑啊,我那时怎么没想到,堂堂相宜公主,想了解一个人,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她不想那么做罢了。
3.
那天是宋景淮的头七,也是我与她第一次对饮。
三更月,婉转映照中庭雪。
李絮晚踏雪而来,带来一壶好酒。
「宋云止,婉月照清雪,如此美景,何不与本宫痛饮一场」
李絮晚拉着我就要坐下,我惶恐至极,匆忙退开一步。
「公主,这于礼不合啊。你是公主,我是平民,怎敢与公主同席而饮。」
李絮晚却执拗的望着我。
「在这个院里没有君臣,只有为同一人悲伤的,两颗相似的心。」
「如此,你也不肯陪本宫饮上一杯吗」
李絮晚的眼睛,清澈,透亮。
像一汪春水,碧波荡漾。
搅的我一颗心软了又软。
什么于礼不合,君臣之分。
我通通抛下。
我端起酒杯。
「公主,那便痛饮一场。」
那夜,我们皆是喝的大醉。
酒暖人心,就算是在院子里,傍着冬雪,我也不觉得寒冷。
我们谈天说地。
聊昔日,也聊未来。
李絮晚跟我说,她十八岁之前,一直流落民间。
她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宫变,她被淑妃的死对头送出了宫。
这些年来,风雨飘摇。
她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事。
她说塞北的风最苦人,淮南的水最多情。
我问她去没去过平城,那是我和宋景淮一起长大的小城。
李絮晚一笑,点一点头。
「我流落到平城时,正赶上饥荒,差点饿死街头。」
我记得那年大荒。
难民躺的满街都是。
官府不肯开仓放粮,却关起门来大鱼大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家那时虽有余粮,却也无法救济天下。
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多人饿死街头。
我和宋景淮被爹娘遣去送信,在街上,有难民伸手来抓我的腿,求我给一口吃的。
我身上有个馒头,可她看着饿了很久了,想来吃不了馒头。
我看她实在可怜,便叫宋景淮先走,我施她一些吃的。
我取下随身带着的水壶,壶里是一些米汤。
她没力气,拿不稳水壶。
我就把米汤倒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喂给她。
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她可熬过那场大荒了吗
我想的出神,李絮晚忽然碰一碰我,问我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没什么,那年大荒,属实骇人。」
4.
那晚过后,李絮晚常来寻我。
或是饮酒,或是聊天。
我问她做公主自在吗
李絮晚摇头,又点头。
「父皇有愧于我,待我极好。」
我刚想点头说那就好。
她却抬手指着公主府高高的围墙,长叹一声。
「你看,这围墙多高啊,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
「皇城如囚笼,我便如笼中之雀。」
「外人见我是如珠如玉的相宜公主。」
「可是,我倒真觉得,做公主,不如在塞北的时候自在。」
我一时无言,竟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李絮晚忽然话题一转,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不过有你陪我,我倒觉得没那么孤单。」
霎时间,万物俱寂。
空荡荡的院子里,我只听得见我的心跳声。
李絮晚她刚才说,她是需要我陪伴的吗
一点涟漪搅动半池春水。
她的话如甘霖一场,细润我干涩的平生。
我只觉得,有她这一句话。
要我抵上一生又如何
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