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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哨声尖锐,像一把刀子划破了混乱。
人群被强行分开,给我留出了一小片窒息的空间。
额头上的血黏住了我的头发,温热,腥甜。
我养母第一个扑了上去,不是扑向我,而是扑向警察的腿。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
这个白眼狼!我们姜家养了她二十年,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知恩图报,竟然联合外人,偷我们厂的机密!她要毁了我们全家,毁了全厂工人的饭碗啊!
周围的工人们,那些曾经喊我小姜师傅的脸,此刻写满了鄙夷和愤怒。
就是她!我们都看见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
沈俊站了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脸上是一种大义凛然的痛心。
他指着我,声音洪亮,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警察同志,我以主任的名义正式举报,姜禾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工厂最重要的资产——全部的核心设计手稿!那些手稿,价值连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像在看一堆无可救药的垃圾。
我们厂待她不薄,没想到养出一条毒蛇!
毒蛇!
打死她!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唾沫星子和咒骂声将我淹没。
贼不是我。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警察同志。
真正的贼是他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迎着沈俊和姜雅错愕的目光,一字一句。
我的每一本设计手稿,都是我亲手缝制的封面。
在封皮的右下角,我都用苏绣里最复杂的‘三乱针法’,绣了一个‘禾’字作为暗记。
那个记号,只有整个厂里只有我会绣。
现在,我的目光转向姜雅,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请你们去搜查她的房间,就在她梳妆台最下面那个抽屉的夹层里。
然后,我的视线,钉在沈俊的脸上。
还有他办公室的保险柜。密码,是他母亲的生日,1948年10月5日。
空气,凝固了。
姜雅的脸唰地一下惨白如纸。
沈俊眼中的镇定瞬间崩裂。
你......你胡说!姜雅尖叫起来,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你这是诬陷!血口喷人!
沈俊也反应过来,厉声呵斥:一派胡言!我的保险柜里都是厂里的重要文件,凭什么让你说搜就搜!
养母像疯了一样要冲过来撕我:你这个小贱人,还想倒打一耙!
但警察拦住了她。
带头的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寸大乱的沈俊和姜雅,沉声下令:去搜!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我养父养母死死地瞪着我,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先回来的是去搜查姜雅房间的警察。
他摇了摇头。
报告,没有发现。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我就说她是瞎编的!
想脱罪想疯了吧!
我养母立刻挺直了腰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听见了吗!你这个谎话连篇的畜生!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难道......他们已经转移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年轻的警察跑了回来,他手里高高举着几本册子。
报告!找到了!在抽屉底下,有个很隐蔽的夹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本册子上。
封皮的右下角,在阳光下,一个用金丝银线绣成的禾字。
我养母的笑容僵在脸上。
姜雅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沈俊。
去他办公室的警察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抱着保险柜的同事。
沈厂长,请你打开。
沈俊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灰败,汗水从额角滚落。
这是我们厂的机密......不能......
打开!警察的声音不容置喙。
沈俊颤抖着手,拨动了密码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