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葬阴村 > 第2章  染血剪刀
“给……我……!”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陈默的脑浆里犁过,带着刮骨噬髓的怨毒。意识像被投入沸滚的冰水,瞬间冻裂又灼烫!眩晕混合着剧痛,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浓墨般的黑翳,无数扭曲的光点在视野中炸裂又消逝。陈默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瘫软着向后滑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薄皮棺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炸裂的门板碎屑如刀片般激射,几片尖锐的木茬划过他脸颊和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几缕温热的液体渗出皮肤。但这微弱的痛楚,此刻竟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光,反而将他濒临溃散的神智猛地拽回了一丝清明!
破开的门口,那个穿着大红纸嫁衣的身影,在翻卷的木屑尘埃和凄冷雨雾的衬托下,如同地狱熔炉里爬出的鬼魅。嫁衣纸片的边缘在无形的阴风中疯狂舞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那张惨白浮肿的脸微微前倾,仿佛在嗅闻着陈默身上流出的血腥气,眼窝里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贪婪地、牢牢地锁定了他。
“……来……结亲……”
冰冷而粘稠的诱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恶意,再次在陈默脑海中响起。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一道不容抗拒的催命符。
陈默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胸膛!冰冷的绝望像绳索勒紧咽喉。逃?往哪里逃?刚才爆开的门洞仿佛一张巨口,断了他唯一的退路。背后是冰冷坚硬、散发着腐朽霉味的棺木,身侧是同样冰冷刺骨的泥地。这里是义庄的深处,再无旁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怀里那个冰冷的硬物!
剪刀!
那柄来自水鬼张老歪、浸润着绝望与诅咒、仅有“一次”机会的染血剪刀!
意识在恐惧的熔炉中挣扎扭曲。张老歪消弭前那仿佛来自九幽的警告声又一次在耳边回响,冰冷刺骨:“……用它…挡‘她’…一次…就…一次……”
挡谁?!眼前这个要拉他“结亲”的纸新娘?还是……那更深沉的、掌控这一切的沈婆?此刻究竟是谁在眼前?或者说,这“纸新娘”究竟是沈婆的化身?工具?还是……另一个完全独立的恐怖存在?
没有时间思考了!
那纸新娘动了!
它迈步了。没有抬脚的动作,整个身体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平移,裹着浓郁的死气和湿冷的土腥气,大红嫁衣拖过满是木屑雨水的泥地,留下水渍瞬间结出的、灰白的冰霜。它僵硬地抬起一只惨白肿胀、指甲乌黑的手,直直地,毫无一丝感情,朝着陈默抓来!那手指如同风干的鸡爪,指甲弯曲如钩,指尖带着非人的乌青色,目标似乎是要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拽入那无边的黑暗中。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冻结感先于那手掌触及他的皮肤!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已经扎进了他的毛孔!
“呃啊——!”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疑虑!陈默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不是勇气的宣告,而是濒死挣扎的哀鸣!所有的理智、思考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他要活!他要找到素心!他不能在这里变成这些鬼东西的“亲家”!
他的手,那只刚刚还死死捂住口鼻、沾满了冷汗和泥污的手,如同最迅捷的毒蛇,探入怀中!指尖触及那冰冷的铜柄,狠狠攥紧!没有一丝犹豫,如同要刺破自身的绝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残存的所有意志,朝着那只伸到眼前、带着刺骨阴寒的苍白鬼爪——狠狠刺了下去!
目标并非手掌,而是手腕之上——那宽大飘舞的纸嫁衣袖口!
嗡——!
剪刀刺出的瞬间,异变陡生!
剪刀的铜柄,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炉,瞬间变得无比烫手!那灼热感并非来自外部,而是内里爆发,如同这冰冷的金属被瞬间注入了灼烧灵魂的地狱火!陈默的手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皮肉被灼烧发出的“嗤嗤”声!剧痛!一种足以让人瞬间昏厥的灼痛从接触剪刀的部位猛地窜向脑髓!
紧接着,“啵”!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诡异的声响响起,像是戳破了一个充满了冰冷气体的水泡。
噗!
没有刺中实体的感觉!没有血液飞溅!剪刀的尖端如同刺进了一团凝固的、极度冰冷的浓雾!
“啊——!!!”
然而,陈默没有刺中实体的感觉,却清晰无比地听到了!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叫!不再是响在脑中,而是直接在炸开的义庄破屋里、在那凄风冷雨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扭曲、非男非女,充满了无边无尽的怨毒、惊怒,还有一种……仿佛最珍视的东西被玷污、被破坏的极致狂怒!
那只抓向陈默的惨白鬼爪,在距离他胸前不足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了!
袖口被剪刀刺中的地方——那把染血的剪刀此刻竟深深“楔”在了空中!不,更准确地说,是楔入了包裹着那只苍白手臂的、某种无形的、怨气凝结的“域”中!
剪刀刺中的点,爆开了一小团极其浓郁的、近乎墨汁般粘稠的黑色雾气!那雾气翻滚着,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纸新娘那宽大的纸嫁衣袖口以刺入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一片暗沉死寂的焦黑,如同被看不见的火焰舔舐过!那焦黑的区域还在肉眼可见地迅速扩散、碳化!
“咯……咯咯……”
纸新娘僵在那里。那张惨白浮肿的脸似乎更加扭曲了,黑洞洞的眼窝深处,第一次……似乎“看”向了陈默手中的那把剪刀。那视线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怨毒和一种源自本能的、刻骨的忌惮!
有效!这把张老歪以自身消亡为代价留下的东西,真的挡住了!
代价紧随而至!
一股无比阴寒、沉重如铅的死气,顺着被灼烧的剪刀铜柄,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狠狠扎进了陈默紧握剪刀的右手!瞬间!整条右臂如同浸入了千年冰河的河底,肌肉僵硬麻痹,血管似乎都被冻结!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恶毒的意念如同毒藤蔓,顺着那侵入的死气,企图钻入他的脑海!那是来自纸新娘本身的狂暴怨毒和被“亵渎”的极致愤怒!
噗通!陈默再也支撑不住,右手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撑开,染血的剪刀脱手飞出,砸落在泥水地上,发出一声带着金属回音的闷响。他整个人也踉跄着向后重重摔倒在地,右臂从手掌直至肩胛一片木然冰冷,几乎失去所有知觉,只有灼热的痛感和阴寒的僵死感交替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连指头都无法动弹一下。
“嗬……嗬嗬……”
那纸新娘似乎并未受到真正的伤害,但袖口的焦黑碳化和那剪刀带来的奇异“阻力”显然极大地激怒了它,也让它变得更加“谨慎”或者说……危险。
它那双黑洞洞的眼窝彻底锁定了摔在泥水里、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陈默。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猛地翻涌起来!它不再试图抓人,而是缓缓抬起双臂……十指张开,乌黑的长指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呼——!
一股极其强劲的阴风凭空在屋内卷起!地上的灰尘、木屑、破碎的符纸瞬间被卷上半空!空气中弥漫起更加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纸张过度燃烧后的焦糊味!它周身的空间仿佛都在微微扭曲,光线被拉长、折返,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看它。
陈默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完了!挡了它一次“捕捉”,却彻底激怒了它!它似乎要……真正“出手”了!失去了剪刀,右臂半废,此刻的自己,真的如案板上的鱼肉……
就在这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刻,一道粗大扭曲的白色电光,如同天神暴怒时挥下的皮鞭,狠狠撕裂了义庄外厚重如墨的雨幕和天空!
喀嚓——!!!!!!
震耳欲聋的霹雳紧随其后!狂暴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连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义庄那本就摇摇欲坠、四处漏雨的屋顶被这近在咫尺的落雷震得剧烈摇晃,无数积年的尘土混合着雨水簌簌落下!
紧接着,院子角落里那几棵早已枯死、歪斜扭曲的老槐树中的一棵,仿佛被那道白色电鞭狠狠抽中!树干在刺眼的白光中瞬间焦黑!一股浓烈的青烟和焦糊味瞬间弥漫开!粗壮的枝干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呻吟,伴随着火焰腾起的噼啪声,竟然被这直贯地底的天威生生劈倒!砸塌了半堵本就残破的院墙,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煌煌天威,似乎对怨气深重之物有着天然的压制和干扰!
那正要彻底爆发的纸新娘,抬起的双臂猛地僵住!周身那扭曲波动、凝聚的死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一滞!那张惨白的脸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呆滞。它对雷电的忌惮,仿佛刻入了魂灵的本能!
趁着这雷威冲击带来的、稍纵即逝的零点几秒!
陈默全身的求生本能如同爆炸般轰开!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右臂的麻木剧痛,身体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猛地一拧!唯一能动的左臂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狠狠扒住身侧那口薄皮棺材底部的粗糙边缘!
义庄!放置棺椁的地方!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
他左手狠狠一扒拉,借着湿滑的泥水,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朝着棺材底部和冰冷地面的那条狭窄缝隙——猛地滚了进去!
砰!喀嚓!
身体的冲撞和尖锐的碎瓦碎木同时作用于他的小腿。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腿弯处袭来,锐物刺破皮肉的感觉异常清晰。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裤管,在冰冷的空气中带来一种灼烧般的错觉。
但他根本顾不上疼!
破窗而出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借着那道窗棂分割出的、最后一点昏蒙的光线掠影,不由自主地瞥向庙门口。
那一瞥,几乎将他的魂魄都冻结!
那个“纸新娘”……她那垂落的、被雨水濡湿而颜色更深的大红纸裙摆边缘,在混乱光影的极快一掠中,陈默赫然瞥见了一角极其眼熟的颜色——
灰蓝色底子,隐隐透出一点褪了色的白花轮廓。
那……那是素心!是他未婚妻沈素心上个月离家时,穿着的那件蓝底白花土布裙子的颜色!
“…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