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临走时,强行扯下袖扣塞进她的手里。
陆淮樱倚着雕花铁门,看着迈巴赫的尾灯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攥着沈砚舟落下的袖扣的指尖早已泛白,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直到潮湿的风卷起裙摆,她才惊觉自已已在原地站了太久,睫毛上凝结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画室的灯光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寂寥。陆淮樱盯着未完成的雨夜图,画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画布上模糊的人影仿佛化作了沈砚舟颤抖的眼瞳,那些带着哭腔的告白又在耳畔响起:"我宁愿沈氏破产,也不想这辈子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突然将调色盘狠狠砸向墙面,斑斓的颜料在雪白墙面上炸开,宛如破碎的梦。蜷缩在画架下的陆淮樱终于崩溃痛哭,压抑多年的情愫如决堤洪水,将她淹没在无尽的懊悔与挣扎中。原来当他剖出滚烫真心时,她比谁都清楚,自已的心脏也在胸腔里剧烈震颤。
沈宅的雕花铁门在晨光中缓缓闭合,将少年禁锢在鎏金牢笼里。沈砚舟站在二楼露台,望着远处陆家别墅的方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窗棂。管家送来的手机已被收缴,西装口袋里那张绣着蔷薇的便签,成了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少爷,该去书房了。"老管家的声音打断思绪。沈砚舟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已苍白的脸——眉骨的伤口已结痂,却掩不住眼底的执拗。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浓重的雪茄烟雾扑面而来,父亲沈正国端坐在檀木椅上,手中握着沈氏集团的股权书。
"想通了?"沈正国将文件甩在桌面,"只要你明天出席和薇薇的订婚宴,这些都还是你的。"
沈砚舟盯着文件上自已的名字,喉结滚动:"我不会娶她。"
"啪!"红木镇纸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钢笔滚落。沈正国站起身,额角青筋暴起:"你以为和那个画画的野丫头在一起就能幸福?她拿什么和薇薇比?沈家需要的是能在商界站稳脚跟的儿媳,不是个只会涂涂抹抹的穷画家!"
"够了!"沈砚舟猛地掀翻书桌,文件纷飞中,他红着眼嘶吼,"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用来联姻的工具吗?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侯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重重落在他脸上。沈砚舟踉跄着扶住书柜,尝到嘴角的血腥味。沈正国颤抖着手指向门外:"把少爷关到阁楼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他出来!"
阁楼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钻进鼻腔。沈砚舟蜷缩在雕花床边,望着窗外摇曳的月光。手机被没收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陆淮樱三天前发来的消息:"好好吃饭,别让自已受伤。"此刻这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化作温柔的潮水漫过心间。
深夜,沈砚舟被雷声惊醒。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他望着窗外的雨幕,突然想起陆淮樱画室的屋顶会漏雨。那个总爱逞强的女孩,此刻是不是又在狼狈地接水?这个念头如燎原之火灼烧着他,驱使他翻身下床,徒手掰开生锈的窗栏。
翻墙时,他的衬衫被蔷薇刺勾破,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沈砚舟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快些见到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
然而刚落地,一束强光骤然照亮他的脸——保姆举着手电,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沈正国。
“啪——”
皮鞭破空的声音撕裂雨幕。沈砚舟蜷缩在青石地面,感觉脊背被抽出火辣辣的疼。沈正国的怒吼混着雨声:"翅膀硬了?敢翻墙去找那个贱人?今天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知过了多久,皮鞭终于停了。
沈砚舟浑身是血地躺在泥水里,恍惚间听见沈正国对管家说:"送他去医院,别让薇薇看到这副样子。"救护车的鸣笛声中,他望着阴沉的天空,唯一的念头是:阿樱,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淮樱是在三天后得知消息的。她攥着报纸的手不住发抖,头条新闻赫然写着:"沈氏集团继承人深夜遇袭,伤势严重。"照片里沈砚舟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缠着绷带,却对着镜头露出一抹倔强的笑。
"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他没事。"陆淮樱喃喃自语,眼泪滴在报纸上晕开油墨。她突然抓起外套冲出家门,却在沈宅门口被保安拦住。"陆小姐,老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见少爷。"
回到画室的陆淮樱将自已关了整整一周。画布上堆记了沈砚舟的画像,从年少时恶作剧的笑脸,到雨夜崩溃的模样,每一笔都浸着思念与悔恨。
直到第八天清晨,她在画室门口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沈砚舟的素描本,每一页都画着她。
泛黄的纸页间,青涩的笔触记录着十五年的暗恋:趴在课桌上午睡的她,在画室专注调色的她,甚至是毕业典礼上仰头大笑的她。最后一页是未完成的画,画中女孩捧着蔷薇,落款写着:"致我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陆淮樱抱着素描本痛哭失声。原来他们都曾将心事小心翼翼地藏在岁月褶皱里,直到那场暴雨将所有秘密冲垮。她终于明白,自已害怕的从来不是从青梅竹马变成恋人,而是害怕失去这份珍贵的感情,害怕现实的风雨将美好摧毁。
沈砚舟在阁楼养伤的日子里,每天都会收到匿名送来的药和画。药膏上贴着便签,字迹清秀:"按时涂抹,别留疤。"画纸上有时是盛开的蔷薇,有时是阳光明媚的画室,每一幅都让他的心泛起涟漪。他知道,这是阿樱在告诉他,她一直都在。
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沈砚舟突然觉得身上的伤不疼了。
“淮樱,我想重新追求你。这次不是亲梅竹马,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光明正大的追求。
如果你还是不敢接受的话,那我就会一直等你,我们的感情比任何一个利益联姻都珍贵。等到你能坦然面对自已的内心,就像我突然敞开心扉对你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微风拂过,他仿佛嗅到了来自她身上的淡淡的茉莉花味。
愿陆淮樱和沈砚舟的感情终将不再错过,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隐忍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化作绵长的温柔。
就像囚鸟,虽然被囚禁,还是会向自由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