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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岸边,看着江南独有的风物,心中感慨万千。
周之山与我是旧识,更早于周灵均。
准确地说是他与我父亲是旧识。
他作为旁支,在未揽大权时曾受命参与过皇陵的督造,那段时日便住在守陵村。
他曾经找到过我,质问我皇陵中的玉玺与圣旨的去处。
但我为了周灵均,隐瞒了另一份圣旨的存在。
临走前周之山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期待着誓言崩坏的那天,那时若还不算晚,你可以来找我。
于是我找到了他,交出了另一份圣旨。
而他为我安排了假死和退路。
周灵均出现时,我有片刻的错愕。
他形如枯槁,短短数月间仿佛老了许多岁。
实在很难将他和数月前那个杀伐果断,意气风发的真龙天子联系起来。
隔着重重人海,他瞬间变红了眼
,然后步履沉重地向我走来。
无忧,我就知道你还活在这世上。
他眼里雾气氤氲,睁大眼睛看着我,仿佛下一秒我便会消失在他眼前。
我与那具尸体呆在一起七日七夜,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像极了你,连我都差点被骗了,可有一点却漏了破绽。
我仔细地盯着他,回忆起周之山帮我找的那具死囚。
身形年岁都与我相仿,为了怕周灵均起疑,连伤口都一一还原。
我实在想不出是哪里露了馅。
他苦笑道：你有个小动作,在紧张的时候会抠指甲,所以你的指甲边缘总是不那么齐整,而那具女尸的指甲却光滑圆润。
我心中蓦然一动,我以为他对我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没想到却留心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习惯。
我平静看着他：那又如何难道仅凭这点你就能笃定我还在人间。
他摇了摇头：不能,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便要抓住它不放手,上天垂怜,我赌对了！我看到了你放的河灯,那上面的图案曾经是你画给琰儿的！
我呼出一口浊气：看来上天总是不站在我这一边。
他上前想要牵我,却被我轻巧避开。
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已经退了位,被封了亲王,我的封地就在以前我们居住的村子,你喜欢与世无争的生活,往后我们就在那男耕女织,做一对平常夫妻。
你细心呵护的皇后呢得之不易的权利呢
他仿佛觉得有希望,朝我邀功般解释道：我将她关进了皇陵深处,她害了我们的孩子,破坏了你我的情分,我断不能让她逍遥过这一生,权利地位,我全都可以舍弃,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当初他的要求周之山同意了,因为即便手握先皇遗旨,但若要强行废帝,仍旧不易,更有可能引起朝廷动荡。
周之山带着黑甲金卫包围了殿门口,却不想周灵均会主动提出让位,自然是绝佳的机会。
而他退位前最后一道旨意是废后,将白婉宁永生永世囚在皇陵的一方墓室中,与棺为伍,不见天日,因为让她死实在太便宜了。
至于吴公公和碧环一干人等,全部处车裂之刑。
他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捧出一个瓷瓶,如珠似宝地递到我面前：这是我们的孩儿,我亲自去万骨坡带他回来了,我不会让他留在那个地方做孤魂野鬼。
他的手指和手掌上还有未结痂的伤痕,想必是亲手挖出的。
可我看着那一方白净的瓷瓶,心中的痛楚又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那么小小的一只,烧干了也不过一个瓷瓶的大小。
可曾经比我的全世界还要重。
周灵均,晚了,就像这河里的灯一样,只会顺着越飘越远,难以逆流而上。
他咆哮吼道：只要我想！这条河里的灯我都能让它们逆流而上！
转而他又卑微地带了哭音,扇了自己两巴掌：对不起,吓到你了对不对,无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你别离开我,我知道你爱我的,从前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你都能容忍,这一次你也再原谅我一次好吗
我垂眼,声调不高,但却异常坚定：可我们之间隔了两条人命。
一个是我亲生儿子。
一个如我亲妹妹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他一人在原地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