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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江州的祈福灯节,传说可以将思念通过河灯传递给亡灵。
我拿了四盏河灯,写满相思之情,在其中一只上画了一只小小的虎头。
看着它们随波飘向远处,我心里的爱恨也仿佛飘向了河流深处。
其实景琰是我和周灵均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不足三月便自然滑胎了。
第二个孩子好不容易捱到足月之时,却在生产当日难产活活憋死。
我曾经向天祈祷,若是我此生注定不得福报,一生该与坟茔相伴。
便断了我的子嗣念头,别让这些孩儿落在我肚子里却又白白受苦。
可他偏偏来了,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我还记得周灵均把耳朵俯贴在我的肚皮上,认真地听着胎心时的神情。
无忧,他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日后定会健康成长,生龙活虎。
我还将我画的虎头绣样拿给他看,他还说日后要为他猎一只真的猛虎来观赏。
沧海桑田,世事和人心一样难料,一切都在入宫后变了。
我趁着深夜去御河中摸鱼,做了他从前最喜爱的烤鱼给他,满心欢喜地捧给他。
他皱着眉说:你什么时候能规矩些,别在把那些乡野作派带到宫中,让人看见了耻笑。
可他不知,他隐瞒身份欺骗我的那五年,我为了生计寒冬腊月都要去冰洞子里摸鱼。
他生辰时,我偷偷练了很久的顶碗和杂耍,给他表演时从高凳上摔了下来卧床三个月。
却只得到他的一句:我不喜这些,往后别再做这些不符合身份的事了。
可从前他明明夸我碗顶得好,是极有趣的。
后来,我吃饭太大声他不喜,我走路不端庄他不喜。
我皮肤粗糙,伤痕累累,他背着身子转过去不再多看我一眼。
再后来,他连看景琰的眼神都变得越来越淡漠。
直到我无意弄脏了那时还没有位分的白婉宁的衣裙,他却罚我在烈日炎炎下跪了一个下午。
我才后知后觉醒悟,他或许是真的变心了。
可我不信命阿,皇陵的刀剑毒瘴我都闯过来了,我还有什么闯不过去。
原来是人心罢了。
我转身离去,茶寮酒肆的闲谈乱入我的耳中。
听说了吗又变天了,当今皇上登基不到一月便退位了,还连废两任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