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半个月的院,许昼终于被允许出院。
深夜的别墅里,静谧得令人压抑。
许昼伫立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以及身后沈既白紧绷的身影。
“你今晚还要睡客房?”沈既白攥紧睡袍腰带,声音里透着刻意压制的颤抖。
许昼没有回头,只轻轻应了声“嗯”。
沈既白突然尖声笑起来,笑声刺耳:“从医院回来三天了,你连正眼都不瞧我。许昼,你现在装这副深情样子给谁看?”
许昼的背影猛地僵住。
“阁楼下面的储藏室我有备用钥匙,家里也装了监控。五年了,你一直偷偷留着那些东西不肯扔,真当我傻,不明白你什么心思?”
沈既白的声音越来越高,向来矜贵淡定的他,此刻近乎歇斯底里。
“现在我们婚也结了,纪琛也走了,你还想怎样?你对得起我吗?”
“既白......”许昼欲言又止,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还抽!”沈既白发疯似的冲过去,一把夺过香烟,连同打火机一起狠狠砸向窗户,玻璃发出“砰”的巨响。
许昼终于缓缓转身,手术留下的伤口在白色睡衣下若隐若现。
沈既白抓起茶几上的药瓶怒吼:“术后禁止吸烟的医嘱你当耳旁风吗?不要命了?”
说着,他用力一挥,白色药片散落满地。
许昼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死水。
这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沈既白窒息。
他猛地转身冲向阳台,“砰”地拉上玻璃门,将自己与许昼隔绝开来。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沈先生,简昼先生预约了挪威的冰葬服务,需要亲属签字确认。”电话那头传来医院护士的声音。
“冰葬?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情况您来医院谈吧。遗体保存需要特殊处理,请您尽快。”护士匆匆说完便挂了电话。
沈既白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路过客厅时,见许昼已回客房。
他敲了敲客房门,却没进去。
“许昼,”他隔着门,声音平静,“我打算出去散散心,你刚做完手术也需要静养,三天,我们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说完,沈既白驱车直奔医院。
值班柜台的灯光太过刺眼,照得沈既白眼眶发疼。
“沈先生,这是冰葬确认书。”工作人员递来文件。
沈既白接过仔细翻看,终于在角落看到签署日期:4月19日,一周前。
纪琛一周前就知道自己会死吗?
他将文件翻来覆去读了两遍,除了日期,再无其他线索。
他不甘心地询问冰葬工作人员更多,得到的却是客户隐私无可奉告的答复。
纪琛,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我跟你们一起去挪威。”沈既白眼神坚定地对工作人员说。
就这样,沈既白随冰葬团队踏上了前往挪威的行程。
飞机降落在特罗姆瑟机场时,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
沈既白裹紧大衣,看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装载纪琛遗体的密封舱卸下飞机。
“沈先生,冰葬仪式明早进行。”负责人递来行程单,“您确定要全程参与?”
“确定。”沈既白的目光未从银灰色密封舱上移开,“我要亲眼看着他彻底消失。”
酒店房间里,沈既白反复翻阅冰葬文件。
4月19日,那天他正得意地憧憬着许昼回国举办婚礼。
而纪琛,却已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许昼的回国与纪琛的突然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
那个男人真的是为钱不择手段、放浪形骸的人吗?
他为什么能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
当年两人分开,难道还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太多疑问如乱麻缠绕心间,可是纪琛已死,这些秘密或许永远都无法被解开。
次日清晨,沈既白随冰葬团队出发。
寒风裹挟着细碎冰晶,他站在冰裂隙边缘,看着工作人员将银灰色密封舱缓缓降至冰川深处。
纪琛的遗体裹着素白绸布,黑发衬得面容如雪般纯净,不见一丝杂质。
工作人员小心地将他移至特制冰床上。
“准备完毕。”液氮喷洒装置启动的瞬间,白雾如浪般翻涌而来。
纪琛的轮廓在雾气中逐渐模糊,衬衣褶皱被冰晶定格成永恒的弧度。
发丝、指尖、唇角,每处细节都被极寒精准封存,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
冰床缓缓降入裂隙,消失在视野中。
沈既白死死攥紧大衣前襟,本以为会痛快释然,此刻胸腔翻涌的却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像是失落,又似愧疚。
“再见了,纪琛。”他在心底苦笑,“你终于彻底消失于世间了。”
工作人员收起设备,靴底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打破寂静。
众人沉默离去,只留下一片平整如镜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