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只觉意识恍惚,连自己是如何回到许昼身边的过程都记忆模糊。
那场激烈的争执、纪琛被他困在炉室的那个雨夜、还有冰川深处的秘密,都像一场场模糊的梦魇,始终缠绕着他。
当他清醒时,唯有许昼温暖的怀抱真实可触。
许昼紧紧环抱着他,下巴轻抵在他颈窝。
“既白,我想通了,以后会好好陪着你。”
那嗓音温柔得异乎寻常,沈既白几乎要沉溺在她深邃而含情的目光里。
许昼的手顺势抚上他的发梢,指尖拨弄着他额前一缕黑发,眼神忽地放空,喃喃道:“你头发长了。”
沈既白的笑容凝滞半秒,很快又舒展开来。
他装作没留意到她瞬间的失神,轻吻她的发顶:“你喜欢吗?”
许昼仰头看他,眸光柔软:“喜欢。”
其实他没告诉她,头发是上周婚礼前刚修剪的。
或许这是他最后的倔强,试图用全新的形象掩盖那些不堪的过往。
“结婚后我们还没单独相处过,蜜月旅行我们去挪威过吧。”许昼抱着他提议。
沈既白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又是挪威,这一定是巧合,许昼不可能知道纪琛葬在那里。
“好。”他的回应轻得几乎听不见。
前往挪威的旅途中,许昼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沈既白愈发确信她已经释怀放下了纪琛,来挪威只是偶然,直到他们抵达酒店。
沈既白站在浴室门口,手中捧着两杯热咖啡。许昼向来有洗完澡喝咖啡的习惯。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许昼立于雾气弥漫的镜前,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镜面上的水珠。
她眼神涣散,嘴唇微张,似在对镜中人低语。
“......琛。”
那个名字如冰锥般扎进沈既白的耳膜之中。
他的手剧烈一抖,咖啡溅在手背,滚烫的液体让他不禁惊呼出声。
许昼慌忙转身,四目相对瞬间,她的眼神从怔忪迅速转为清明:“既白?”
“小昼,我给你带了热饮。”沈既白扬起标准微笑,仿佛什么都未听见。
次日的雪山观景台上。
凛冽的寒风中,许昼举着相机,专注地为沈既白拍照。
沈既白身着白色羽绒服,黑发被风吹得凌乱。
“往左站一点,”许昼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对,再往后仰些......”
她的指导过于细致,每个细节都似精心设计,近乎是在复刻某张照片。
沈既白忽然想起在许昼储藏室见过的相册——大学时的纪琛,在樱花树下以同样的姿势留下了影像。
他顺从地调整姿势,心脏却阵阵抽痛。
“完美。”许昼盯着相机屏幕,目光却越过他,落向遥远的回忆。
“许昼,我累了,回去休息吧。”沈既白扯出尴尬的笑,打断了她的思绪。
下山途中,两人拍了许多照片,许昼未再出现恍惚神情。
他们像热恋情侣般依偎着返回酒店。
为了给许昼惊喜,沈既白特意热了陈年红酒,换上精致西装,邀请她共进晚餐。
雪山物资匮乏,晚餐食材都是他高价托本地人人力背来的,每一样都经他精心挑选。
她喝醉了,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忽然说:“还记得吗?大学时你总爱坐图书馆角落。”
沈既白攥紧了酒杯。
他偏爱阳光,向来坐在最显眼的窗边。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点头:“记得。”
“那时候,”她低语,声线含着回忆的甜,“你总在书页上折角。”
沈既白眼眶渐渐湿润。
他从不折书页,只用烫金书签,每本书都工整如新。
“嗯,现在也一样。”他轻声应道。
许昼笑了,伸手覆上他手背,掌心温热:“那时你比现在安静。”
泪水终于滴落在沈既白的西服上。
是啊,纪琛总是安静的,如无声的影子藏在许昼记忆深处。
而他沈既白,向来张扬热烈,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如今却要扮演那人的影子,迎合许昼的回忆。
“人总会变的。”他轻声说,端起酒杯将剩余红酒一饮而尽。
许昼望着他,眼神温柔得让他心颤。
她醉了。
醉得分不清现实与回忆,醉得把眼前人认成心上人。
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触及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往。
沈既白轻轻将许昼搂进怀里,听着她的心跳。
没关系。死人,终究争不过活人。
前路漫长,他有信心让许昼彻底忘掉纪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