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尘中问道 > 第3章 镇中风雨起微澜
无事发生的模样,甚至还主动帮刘馆主擦拭兵器,眼神里的殷勤比往日更甚。
林凡攥着竹剑的手微微发颤,晨光透过武馆的窗棂,照在青石板上那片被翻动过的泥土上,昨夜的血腥气被晨露冲淡,只剩下若有似无的腥甜。他几次想把事情告诉刘馆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林浩说得对,没有证据,谁会信他?
“发什么呆?”苏晴端着木盆从他身边走过,里面是刚练完功换下的汗巾,“刘叔让你去前院,说要教你‘缠丝劲’,这可是他压箱底的功夫,连林浩都没学过呢。”
林凡跟着苏晴走到前院,刘馆主正站在那几竿紫竹下,手里捏着根竹枝,见他过来,扬手将竹枝掷了过来:“接住。”
竹枝带着破空声飞来,林凡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竹枝,就觉得一股巧劲顺着手臂缠了上来,像是被藤蔓缠住,怎么也甩不开。
“这就是缠丝劲。”刘馆主屈指弹了弹自已的铁尺,“硬功如劈柴,讲究一力降十会;而缠丝劲如编竹篾,能卸力,能借力,最适合你的韧脉。”他接过竹枝,手腕轻轻一转,竹枝竟像活过来似的,在他掌心绕了个圈,“你爹当年在北境,就是靠这手功夫,用普通的竹箭缠住了蛮族的弯刀。”
林凡的眼睛亮了。他学着刘馆主的样子转动手腕,竹枝却硬邦邦的,怎么也弯不起来。试了几次,竹枝“啪”地断成两截。
“别急。”刘馆主捡起断枝,“缠丝劲的要诀不在力,在‘顺’。你看这竹子,风从东边来,它就往东弯,风从西边来,它就往西倒,顺着风势,才能立得更稳。”
林凡蹲在竹下,看着风拂过竹叶的姿态。叶片互相碰撞,却不会折断,反而借着风力发出清越的响。他想起那枚石子在脑海里闪过的碎片——“韧脉需顺,如竹随岚”,心头忽然一动,再次拿起竹枝时,不再刻意用力,而是试着让手臂的力道跟着呼吸起伏。
指尖的灵气顺着竹枝缓缓流淌,像溪水漫过卵石。这一次,竹枝竟真的微微弯了弯,在他掌心绕出个浅淡的弧。
“有点意思。”刘馆主眼里闪过一丝赞许,“记住这种感觉,下午去药铺一趟。”
“药铺?”
“你不是熟悉草药吗?”刘馆主扔给他个布包,“去买两斤‘龙须草’,捣碎了泡在水里,每日浸手半个时辰,能让你的缠丝劲进步更快。”
林凡捏着布包走出武馆,青溪镇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卖包子的蒸笼冒着白汽,货郎的拨浪鼓“咚咚”作响,他路过城南的药铺时,看见掌柜正蹲在门口晒药草,其中就有他曾用来给娘换药的青芷。
“是小凡啊?”掌柜抬头看见他,笑着递过一串糖葫芦,“听说你去淬心武馆了?果然是好小子,跟你爹一样有出息。”
林凡接过糖葫芦,心里有些发暖。他想起自已在药铺帮工的日子,掌柜总趁人不注意,偷偷多给他塞几片青芷,说“你娘的病耽误不得”。
“掌柜的,我来买龙须草。”
“龙须草?”掌柜从药架上取下捆灰绿色的草叶,“这草性子韧,泡在水里能让筋骨变软,是练软功的好东西。不过……”他压低声音,“昨天王大户家的管家来买过‘腐骨水’,还问起淬心武馆的位置,你在武馆可要当心些。”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他买了多少?”
“一大罐呢。”掌柜叹了口气,“王大户记恨刘馆主当年断了他强占民田的路,这些年没少使绊子。你爹在世时,他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离开药铺时,林凡手里的龙须草沉甸甸的。他没直接回武馆,而是绕到了武馆后墙——昨夜被翻动的泥土已经被人用脚踏实,可他蹲下来细看,仍能在草根下找到几粒暗红色的碎屑,像干涸的血痂。
他用竹枝挑起碎屑,指尖的灵气轻轻拂过,碎屑竟泛起淡淡的黑气。这是被腐骨水沾染过的痕迹!
林凡把碎屑小心地收进布包,刚站起身,就看见林浩从街角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食盒,正往王大户家的方向去。两人目光相撞,林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随即又勾起一抹笑:“凡弟怎么在这?刘馆主不是让你练缠丝劲吗?”
“买龙须草。”林凡攥紧了布包,“林兄这是去给王大户送东西?”
林浩的脸色微变,随即梗着脖子道:“王少爷想请刘馆主去家里教拳,让我送帖呢。不像某些人,只会背后嚼舌根。”他撞开林凡的肩膀,快步朝王大户家走去,食盒碰撞的声音里,隐约能听见陶罐滚动的轻响。
林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那两个黑影的话——“王少爷说了,埋完腐骨水,再请刘馆主去家里赴宴……”
他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武馆跑。
刚冲进前院,就看见刘馆主正接过林浩递来的帖子,帖子上烫着金边,看着格外华贵。“王大户倒是有心。”刘馆主掂了掂帖子,“不过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刘叔,”林浩赶紧道,“王少爷说,他爹已经知道错了,还备了北境的‘雪莲’,说能治柳婶的病呢。”
林凡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娘的病是他最大的软肋,林浩竟连这个都算到了!
刘馆主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显然是在等他的意思。林凡急道:“馆主,不能去!王大户没安好心!”
“凡弟这话就不对了。”林浩立刻反驳,“王少爷是真心想和解,再说雪莲多珍贵,柳婶要是能用上,病肯定能好。你总不能为了自已的偏见,耽误柳婶的病吧?”
这话像根刺,扎得林凡胸口发闷。他看向刘馆主,急得说不出话——总不能说自已昨夜看见了林浩杀人,还发现了腐骨水?
刘馆主盯着林凡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既然是为了凡儿娘的病,那这宴,我去。”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放心,你刘叔还没老到让人随便拿捏的地步。”
林凡眼睁睁看着刘馆主收下帖子,心里像被塞了团乱麻。苏晴走过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别担心,我跟刘叔一起去,我爹留给我的‘破瘴珠’能辨毒物,要是王大户敢耍花样,我第一时间劈了他的桌子。”她晃了晃腰间的短匕,铜匕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当天傍晚,刘馆主和苏晴跟着林浩去了王大户家。林凡坐在武馆的石阶上,手里捏着那几粒带黑气的碎屑,坐立难安。他试着用灵气去探触碎屑,丹田的暖流突然变得躁动,像是遇到了天敌。
“对了!”林凡猛地站起身,他想起那枚石子——既然它能化解刘馆主的铁尺气劲,说不定也能对付腐骨水!
他冲进后院,跑到那片被翻动过的泥土前,掏出竹剑挖了起来。刚挖了两尺深,就碰到个硬东西,正是昨夜那个陶罐!罐口的腥气比白天更浓,熏得人头晕眼花。
林凡屏住呼吸,从怀里摸出那枚石子。石子刚碰到陶罐,就发出“滋滋”的轻响,罐身竟渗出细密的黑汁,滴在地上,把青草都灼得发黄。他咬着牙,将石子按在陶罐上,丹田的暖流源源不断地涌进石子,石子变得越来越烫,像是块烧红的烙铁。
突然,“砰”的一声,陶罐裂开道缝,黑色的液L从缝里涌出,却在碰到石子的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林凡松了口气,刚想把陶罐挖出来扔掉,就听见武馆门口传来马蹄声——是刘馆主和苏晴回来了!
他赶紧把石子藏好,跑出去迎接。刘馆主的脸色不太好看,苏晴则气鼓鼓的,手里的短匕还在滴水。“王大户果然没安好心。”刘馆主一脚踹开院门,“宴会上的酒里掺了‘锁灵散’,还好晴丫头的破瘴珠提前有了反应。”
林浩跟在后面,脸上带着假笑:“肯定是下人弄错了,王少爷当时脸都白了,还罚了管家呢。”
“弄错?”苏晴冷笑一声,“我看是你跟他们串通好的吧?刚才在宴席上,王少爷看你的眼神,就像看自家奴才。”
林浩的脸瞬间涨红:“苏师姐别血口喷人!我只是……只是想帮凡哥求雪莲!”
“不必了。”林凡突然开口,他举起手里的陶罐碎片,碎片上还沾着没散尽的黑气,“王大户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了。”
刘馆主的目光落在碎片上,脸色骤变:“腐骨水?!”
“是在后院墙角挖出来的。”林凡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实情,“昨夜我看见两个黑衣人埋这东西,而帮他们处理痕迹的,是林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浩身上。林浩的脸唰地白了,连连后退:“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我没胡说。”林凡的声音很稳,“那两个黑衣人说,是王少爷派他们来的。而你,不仅杀了他们灭口,还帮王大户骗馆主去赴宴,好让腐骨水趁机扩散。”
林浩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扫过四周,突然抓起旁边的铁剑,就朝林凡刺来:“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放肆!”刘馆主早有防备,铁尺一挥,“当”的一声挡住铁剑。林浩的力气哪比得上流泉境的武者,铁剑瞬间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把他关起来。”刘馆主的声音冷得像冰,“等我去官府告王大户一状,连他一起送进大牢!”
武馆的弟子们七手八脚地把林浩拖了下去,他还在疯狂地叫喊:“林凡!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夜色渐深,林凡坐在后院的竹下,手里摩挲着那枚石子。经过腐骨水一激,石子表面的纹路似乎清晰了些,像片展开的青芷叶。他再次用灵气探触,脑海里的嗡鸣变轻了,这次传来的不是碎片,而是一句完整的话——
“青芷凝露,韧脉初成,可破阴邪。”
他低头看向自已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有青芷的汁液渗进了血脉。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了三下,已是三更。
“凡儿。”刘馆主提着壶酒走过来,递给了他一碗,“尝尝?北境的烈酒,你爹以前最爱喝这个。”
林凡抿了一口,烈酒像火烧一样滚过喉咙,却奇异地驱散了心里的寒意。
“今天多谢你了。”刘馆主望着天上的月亮,“我早知道林浩心术不正,却没料到他敢勾结外人害通门。倒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你爹——不仅有韧劲,还有血性。”
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玉佩是竹节形状的,上面刻着“凌云”二字:“青笋宴还有十天,拿着这个去报名。这是当年凌云宗长老给我的信物,能让你直接进第二轮。”
林凡接过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突然想起爹说的“山后面的世界”,或许不用等到流泉境,现在就能看到了。
“对了。”刘馆主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娘的病,我托北境的老战友打听了,青芷确实能治,但必须是长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咱们这的青芷灵气太淡。不过凌云宗后山有种‘紫芝’,药效比青芷强十倍,只要你能通过选拨……”
林凡握紧了玉佩,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十天后的清晨,青溪镇的校场上挤记了人。各县的武馆弟子穿着各式各样的劲装,腰间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着光。苏晴帮林凡系好父亲留下的青色劲装,又塞给他个布包:“这是我腌的青笋,路上吃。到了郡城,记得给柳婶捎封信。”
刘馆主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缠丝劲的要诀是顺,不管遇到什么对手,都别硬碰硬。”
林凡点点头,转身踏上了去郡城的马车。车轮转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武馆的紫竹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为他送行;远处竹溪村的方向,云雾缭绕,娘此刻应该正站在竹屋门口,望着这条路吧?
他摸了摸怀里的石子和玉佩,丹田的暖流缓缓流淌,像春溪漫过青石板。
青笋宴的鼓声在前方响起,震得人热血沸腾。林凡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车帘。
郡城的城墙比青溪镇高了十倍,青砖上刻着风霜的痕迹,城门上方的“永安郡”三个字,笔力遒劲,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城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青笋宴的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他看见了自已的名字——林凡,淬心武馆。
不远处,几个穿着华贵的少年正围着个锦衣公子,那公子手里把玩着枚玉扳指,侧脸看着有些眼熟。林凡仔细一想,竟是王大户家的少爷,王冲!
王冲似乎也看见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冲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那几人立刻朝林凡围了过来,手里的兵器还在滴着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林凡握紧了竹剑,剑柄的“韧”字硌得手心发痒。他知道,青笋宴还没开始,风雨就已经来了。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跪在祠堂里的少年,竹剑在握,灵气在身,就算前路有再多荆棘,他也能像竹溪村的竹子一样,弯弯腰,再挺直腰杆,朝着阳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