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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药入腹,起初并无异样,但在他坐下片刻后,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
那并非寻常的皮肉之苦,而是刻入骨髓,乃至灵魂都在被狠狠撕扯、碾碎。
他至不住颤抖哀嚎,几欲窒息,试图用撞击缓解折磨,却只是徒劳。
谢珩不可避免地想每一次月圆,我都要独自承受这焚心裂骨的剧痛,整整三十六次。
而我承受这一切的根源也是为了与他相守,又是如何一次次从这痛楚中挣扎出来,还强撑着对他露出笑。
整整半个时辰,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寸筋骨都像被打碎后重新拼接。
此时,僧人走了进来,面容平静地看着地上虚脱的谢珩。
他费力地睁开眼,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我能见她了吗
僧人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施主请随小僧来。
僧人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谢珩,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禅房。
穿过山崖,来到一片竹林,我正入定禅修,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谢珩呼吸一窒,我仿佛一阵来自九天之外的风,看得见,却再也…握不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恐慌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形容枯槁,眼中布满血丝,悔恨与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喉头哽咽,最终只小心翼翼轻唤道:阿蝉。
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饱含了千言万语和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待。
我睁开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过往那些情深以及刻骨的痛楚,仿佛都已被洗净,归于寂灭空茫。
谢珩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声音干涩地开口道:阿蝉,庭院里的合昏花开了。
树能重栽,终非旧枝,你我之间缘分已尽。
闻言,谢珩眼中流露出近乎绝望的哀求,不,我已知道错了,柳依依所做的事也查清,是我辜负了你,如今忏悔不已。
阿蝉,我们的誓言还未兑现,说好要一生一世的,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忏悔什么忏悔你亲手扼杀了亲生骨肉,还是忏悔你装病骗我每日割肉婉血,又或者明知取出佛骨,便是彻底断我生路,却依旧推我入深渊
我微微抬眸,那悲悯的目光此刻却冰冷如万载寒冰。
说罢,我不再看谢珩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暗淡的双眸,缓缓起身往竹林深而去。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我融入那片竹影与晨雾之中,他清楚知晓此生我们再无相见可能。
回到侯府,谢珩走过回廊,穿过庭院,目光扫过那些曾与我一同驻足的地方。
却再也寻不到那个含笑的身影,关于我的一切,似乎都消失无踪。
然而,越是回忆,眼前的空寂便越是刺骨锥心,将他拖入无边的痛苦深渊。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眷恋地摩挲着那幅曾经我们一同作的画。
画中是春日烂漫的郊野,一对比翼鸟在晴空下双飞。
彼时情浓,只道是寻常,如今再看,画外人已然永隔,而这结局是他亲手造就。
若当初他肯多信我一分,若当初他肯回头看一眼我的痛苦,若当初他未曾被柳依依蒙蔽,或许就不会走到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