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下?”张居正目光如电,射向王腾那双拼命往后缩的锦鞋。
王腾面无人色,筛糠般抖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他想跑,腿却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分毫。
“还愣着干什么!”张居正一声断喝,“扒了他的鞋!”
堂上的衙役如梦初醒,几人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王腾发出绝望的尖叫:“不!不要碰我!滚开!”
他手脚并用地挣扎,但那点力气在孔武有力的衙役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咔嚓!”一声脆响,鞋底的夹层被生生撬开。
一枚色泽温润、雕工精美的饕餮纹玉佩,“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玉佩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张居正的脚边。
公堂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块玉佩上,仿佛那不是玉,而是一条毒蛇。
王腾的挣扎戛然而止,他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在衙役手中,双眼失神,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
张居正弯腰,拾起那块玉佩。
入手温润,确是上好的和田玉。
他将玉佩高高举起,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王腾!你还有何话讲!”
这块玉佩,便是铁证!
田野唱词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王腾盗窃家传玉佩,被其父王老汉撞破。
父子争执,王老汉年老体衰,一时急火攻心,竟被活活气死!
王腾非但不思悔改,反而为了掩盖罪行,将玉佩藏于鞋底,又丧心病狂地企图栽赃嫁祸给一个街边的疯乞丐!
何其歹毒!何其不孝!
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骂声。
“畜生!真是个畜生!”
“虎毒尚不食子,他竟然为了玉佩气死亲爹!”
“还要嫁祸给一个疯子,简直丧尽天良!”
“打死他!打死这个不孝子!”
群情激奋,若非衙役拦着,愤怒的百姓恐怕会冲上来将王腾生吞活剥。
张居正脸色铁青,手中的惊堂木再次重重拍下!
“啪!”
“肃静!”
他猛地转向王腾,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王腾!你盗窃家传宝物,是为不义!忤逆不孝,气死生父,是为大不孝!诬告良善,企图脱罪,是为不仁!桩桩件件,罪无可恕!”
王腾浑身一颤,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惊醒,他猛地磕头,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得砰砰作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草民知错了!草民一时糊涂!求大人看在草民初犯,饶草民一命吧!”他哭喊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饶你?”张居正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律法昭昭,岂容你这等逆子玷污!”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如钟,传遍整个公堂内外。
“本官宣判!逆子王腾,犯不孝、盗窃、诬告三罪,数罪并罚,即刻收押天牢,秋后问斩!王家家产,除却王老汉丧葬用度,其余尽数充公,以儆效尤!”
“秋后问斩!”
四个字,如同四道催命符,彻底击垮了王腾。他双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晕死过去。
衙役们拖着死狗一般的王腾下了公堂。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张大人英明!”
“青天大老爷!”
张居正摆了摆手,目光转向地上那个依旧歪着头,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笑容的田野。
此刻的田野,在他眼中,已不再是什么疯乞丐,而是一位身怀绝技、洞察人心的奇人。
“你……”张居正顿了顿,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你虽疯癫,却点破迷案,当为无罪。来人,赏!”
立刻有衙役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块碎银。
田野眼珠子转了转,依旧是那副痴傻模样,只是伸出黑乎乎的手,抓起银子就往怀里塞,口中还发出“嘿嘿……嘿嘿…(`ε)|…”的笑声。
张居正看着他,微微摇头,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大隐隐于市,古人诚不我欺。
“退堂!”随着张居正一声令下,这场惊心动魄的公堂审判,终于落下帷幕。
田野被当庭释放,他晃晃悠悠地走出县衙大门,身后传来百姓们的议论声。
“看见没,就是那个疯子,几句唱词就把案子给破了!”
“可不是嘛!听说还会藏头诗,连县太爷都惊动了!”
“我看他不是疯子,是诗仙下凡,游戏人间呢!”
“对对对,疯癫诗仙!长安城出了个疯癫诗仙!”
“疯癫诗仙?”田野咧了咧嘴,这名号听着还挺带感,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饭。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摆脱了麻烦。
那道【考中秀才】的命运线虽然好用,但后遗症也太大了,差点没把他脑子里的墨水榨干。
然而,他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脑海中,那道灰色的命运线依然顽固地盘踞着,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钟摆,在他眼前无情跳动:
【横死街头】命运剩余
68:12:34。
【横死街头】命运剩余
68:12:33。
【横死街头】命运剩余
68:12:32。
田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靠!怎么还在!
他以为破了案,就能把这该死的命运甩掉,没想到这玩意儿如此执着!
六十八个小时,不到三天!
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把这【横死街头】的命运转嫁出去,他就真的要应了这个咒,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县衙大牢的方向。
王腾!
那个刚刚被判了秋后问斩的倒霉蛋,简直是完美的“接盘侠”!
反正他都要死了,多一个“横死街头”的命运,也算是废物利用,为社会和谐做贡献了。
可问题是,怎么把这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送到戒备森严的大牢里,精准地“贴”在王腾身上呢?
这玩意儿又不是实体,总不能隔空喊话“喂,你的厄运快递到了,请签收”吧?
田野摸了摸怀里那几块碎银,这是他目前全部的家当。
他站在街角,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
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他那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咸鱼心态。
“被迫营业”的时间又到了。
他的目光在街上来回逡巡,希望能找到一点灵感。
路边,一个卖馒头的小贩映入他的眼帘。
白白胖胖的馒头,热气腾腾,散发着朴素的麦香。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田野的脑海。
馒头!
这东西简单、便宜,最重要的是,不引人注意!
谁会怀疑一个普普通通的馒头呢?
他快步走到摊贩前,指着一个最大的白面馒头。
“这个,多少钱?”
“两文钱一个,客官。”
田野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接过了那个尚有余温的馒头。
他攥着馒头,迅速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四下无人。
他摊开手掌,那道灰色的【横死街头】命运线在他掌心若隐若现。
“去!”田野集中意念,对着手中的馒头低喝一声。
只见那道灰线微微一颤,如同活物一般,缓缓从他掌心剥离,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个白面馒头之中。
馒头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白白胖胖,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但田野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馒头了。
这是一个“厄运馒头”!
一个沾染了【横死街头】命运的死亡陷阱!
他掂了掂手中的馒头,嘴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笑容。
很好,第一步完成。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这个“爱心便当”送到王腾嘴里了。
田野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
虽然效果甚微。
他拿着那个“厄运馒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县衙大牢的方向走去。
大牢门口,几个腰悬佩刀的狱卒正百无聊赖地站着岗,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田野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慢吞吞地靠近。
就在他距离大牢门口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一个眼神锐利的狱卒发现了他。
那狱卒眉头一皱,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厉声喝道:“站住!”
他上下打量着田野,语气不善。
“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