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谶诅咒沿云逍经脉倒灌,道玄真人催命镇海符强行封堵。
云逍意识模糊间,看见体内无数怨戾血线被天光熔炼成金。
殿外隆冬枯梅竟感应其体内气机变化,不合时节地二度绽开新蕊。
道玄不惜自裂道基引天机峰地脉之力,将血咒炼成一道秘符打入卷轴。
“此卷已净,此咒已成,”真人指骨断裂的手抚过古卷,
“你身负《天光乍破》,亦掌这柄‘血锋’,
若遇强敌……以此咒焚之。”
血。
温热、粘稠、带着一种如同铁锈般浓郁得化不开的腥气,瞬间溢满了云逍的口腔。那不是寻常受伤流出的鲜红,而是沉郁暗浊的,如同隔夜陈血凝块的色泽。这口血来得如此汹涌又如此陌生,巨大的冲力几乎扯断了细弱的喉管,猝不及防地喷涌而出。
细密的血珠混合着点点尚未化尽的气息碎片,凄厉地溅在面前冰冷的乌玉案上。几滴正落在那刚刚被“天光”洗去污秽、显露出流淌着奇异光泽的《天光乍破》首页图谱之上!猩红的点与那玄奥流转的青金光泽瞬间交融、晕染开,如同一幅绝美卷轴上突兀滴落的脏污。
剧痛!如同有人在他尚且稚嫩的胸膛里,硬生生塞进了一大块刚从极寒深渊里掏出来的、棱角嶙峋的万载玄冰!那刺骨的冰寒并非仅仅作用于躯体,更像是有无数根带着倒钩的无形冰锥,狠狠扎进了他心神意识最深处那点还未来得及彻底绽放的微末光明!
天光……熄灭了。
意识深处,那一点刚刚点亮、温暖而好奇的微芒,在这股绝对阴寒霸道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猛烈摇曳,瞬息间黯淡欲灭!紧随而至的,是那股沿指尖倒灌而入的恐怖洪流!它带着万古血海中沉淀积累下来的极致怨毒与诅咒的粘稠,狂暴地沿着手臂经络上冲,所过之处,筋脉寸寸凝结僵死,生机被吞噬殆尽!
云逍小小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猛地向前扑跌,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乌玉案边缘!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那一直努力维持的盘坐姿态瞬间崩溃,整个人如同被暴雪压垮的初生嫩苗,蜷缩在玉案下冰冷的青金石地面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暗色血沫,从唇角和鼻腔里缓缓沁出,在刺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痛!是纯粹的、毁灭性的痛!如同魂魄本身都要在这无休止的冰锥穿凿和那股粘稠恶意的冲刷下片片撕裂!
“呃……啊……”破碎模糊的呜咽从蜷缩成团的身体深处压抑地挤出,混合着血沫,变成令人心碎的呻吟。那双曾清澈见底、带着纯粹好奇和专注光芒的眸子,此刻被剧痛和骤然蒙上的灰翳彻底占据,瞳孔深处是茫然无措的深渊,倒映着殿顶那亘古悬垂的、沉重的幽暗。他小小的脸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唇色惨白如霜,额角那道未愈的青紫棍痕反而被衬得如同恶鬼烙下的印记。
死亡!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冰冷绝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降临在这个小小的灵魂感知里!不是言语的描述,不是推演的威吓,而是侵入血肉骨髓的阴寒啃噬!
一切的发生仅在电光石火之间。云逍呕血、委顿的惨状,清晰地映入道玄真人的眼底!
道玄那双刚刚才因窥见一线生机而燃起烈焰的眸子,瞳孔骤然缩紧!并非惊骇,而是一种最深沉的、如同宿命巨石终于精准砸落预定位置的冰冷决断!果然!这诅咒的反噬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对那一点纯粹天光的反应,更是凶戾到至死方休的地步!
真人身形未动。在那足以撕裂孩童神魂的诅咒戾气爆发的刹那,他那凝如万载寒冰的心湖深处,早已蓄势待发的镇海之力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口!
没有怒吼,没有光华刺目的爆发。唯有道玄真人搭在膝盖上的枯瘦左手,无名指与小指骤然内曲!如同被无形的、千钧之重的力量牵引弯曲!动作看似缓慢滞重,却在完成弯曲的刹那,带起一股凝练到极致的苍茫气机!这股气息不宏大磅礴,反而如同从大陆架最深处挤压而出的、承载了整个大地重量的古老意志!
随着双指屈压,一个极其复杂、带着亘古镇压意味的符箓虚影,在道玄指尖前方寸许的虚空中瞬间凝结浮现!符箓纹路沉重如山峦脉络,沉暗深邃似暗夜渊海!此非引动天地灵气,而是真人自身道基本源之力的外显!以本命精元为引,强行撬动这片知命殿万载凝沉根基——天机峰地脉深处一缕至沉的“封镇”之力!
嗡——!
一股无形的、如同深海漩涡猛然生成的低沉震鸣响彻巨大石室!并非空气振动,而是空间本身在某种庞大意志的强行“收束”下发出的呻吟!
那道符箓虚影骤然亮起,化作一点浑浊、沉重、仿佛凝聚了万仞山岩重量的玄黄光点!它并非阻挡在那滔天倒灌的诅咒洪流前方,而是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云逍蜷缩抽搐的身体上方寸许!
玄黄光点沉重如山,无声地“定”在了虚空!
时间仿佛在云逍身体方寸之地骤然迟滞!那狂暴上冲的诅咒洪流,如同狂奔的野牛撞上了无形的、亿万吨海水冻结成的冰墙,硬生生凝固了一瞬!
噗——!
在玄黄光点笼罩下、那诅咒洪流被强行定住的一瞬间,蜷缩在地面的云逍如同被抽空了最后一丝生机的破布娃娃,又是一大口粘稠暗沉的淤血狂呕而出!身体骤然瘫软下去,剧烈的抽搐猛然停止,但鼻息却陡然变得急促而微弱,如同溺水挣扎后奄奄一息的状态。
这短暂的凝固,便是道玄真人以自身根基引动地脉封镇之力,为这唯一生门争取到的刹那生机!亦是云逍此刻身体在诅咒彻底摧毁前所能承受的极限!
道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或犹豫。在那玄黄光点定住云逍头顶的瞬间,他那如同枯枝藤蔓般的右手五指已然张开,以一种奇异的韵律急速拨动!指间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万年冰川核心深处流溢出的、纯净至极的寒凝之气!
嗤嗤嗤嗤!
无声的破空锐响!五道凝练得近乎透明的冰蓝色气丝,如同最纤细也最坚韧的冰蚕丝线,被道玄真人以匪夷所思的指速、精准无比地刺入云逍的身体!
并非刺入实体皮肉,而是以虚入虚,直接没入云逍体内混乱不堪、正在被诅咒洪流强行冻结撕碎的气脉节点!
百会!神庭!膻中!关元!神阙!
五道冰寒气丝入体的瞬间,云逍瘫软的身体猛地向上僵直弹起一瞬,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琴弦绷断般细弱的痛苦呻吟,随即又重重瘫软下去。那五道冰丝入体,非但不是护持,反而如同五道冰冷的锁链,将那些即将被诅咒彻底吞噬湮灭的、残余的本源生命气机强行冻结、封固!如同在即将彻底崩溃的山体上,打入五根冰冷坚固的擎天冰柱,强行维系住最后一点存活的框架!
这看似残忍的举动,却是此刻唯一的保命手段!用最彻底的冰封,将那点脆弱的天光之火连同诅咒洪流的爆发点一起冻结禁锢!争取到一线逆转的时间!
道玄真人盘坐的身影,仿佛与这冰冷石室彻底融为一体。他眼帘低垂,遮蔽了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如同星空塌陷般的疯狂推演。左手双指死死屈压,指尖已然毫无血色,甚至微微颤抖。每一息,都承受着引动地脉封镇之力的恐怖反噬,仿佛整座天机峰的重量都压在他的两根手指之上!右手指尖不断微弹,如同抚动无形琴弦,维系着那刺入云逍体内的五道极寒气脉冰索,既要维持封冻之力足以抗衡诅咒洪流的冲击,又不能彻底将云逍残余生机冻结至死!这其中的精微平衡,如同在无间地狱的刀尖上跳舞!每一次指尖最微小的律动,都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和道基本源被强力抽取的隐痛穿透神魂!他的鬓角,那处先前被诅咒意念突破防御、烙下无形隙纹的地方,一股微弱的灼痛感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传来,提醒着他那“永镇渊海”的枷锁正不断啃食着他的根基!
幽暗石室之中,时间失去了流转的意义。唯有那悬停在云逍头顶的玄黄光点沉重地呼吸着,散发出亘古不移的山岳意志。五道冰蓝色的气丝微微震颤,从云逍五处窍穴无声地延伸向上,末端虚悬于道玄真人枯瘦冰冷的五指之间。丝线的每一次震颤都微不可察,却牵动着石室内沉凝到极致的紧张气氛,如同濒临极限的蛛丝。
云逍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瘫成一个静止的弧度,仅靠着那五道极寒冰索强行凝固在生死一线。浓密的睫毛紧紧阖着,覆住了那双曾充满好奇的眸子。先前因剧痛而扭曲绷紧的五官线条,在冰索的极致封冻下彻底松弛下来,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毫无生气的蜡色,令人心悸。先前挣扎时急促微弱的鼻息也彻底停滞了,胸膛一丝起伏也无。除了那一点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泯灭的生命气息波动外,他就像一具失去了所有温度与活性的精致石像,安静地躺在寒玉铺就的巨大墓穴正中。
痛楚依旧存在,如同亿万根细密的冰针扎满了每一个意识的角落。但在那极寒的冰索彻底封固之下,这痛苦失去了尖锐的实体,仿佛被某种更为宏大的、无法反抗的意志接管,强行揉捏、冻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冰冷沉重的硬块,沉甸甸地压在意识深渊的最底层。这硬块并非固体,而是持续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不甘的扭曲怨念,不断尝试突破那道寒冰壁垒的反噬之力。
奇妙的是,这片死寂冻土般的心神之渊,在诅咒最核心的区域,却有一点微弱的、介于感知与想象之间的光晕悄然浮现。很淡,很暖,带着云逍最后一丝尚未被彻底冻结的、属于他本身的最本真的好奇意念——
那缕由他点燃、刚刚点亮了《天光乍破》图谱的纯净天光,并未被诅咒彻底吞噬!它如同一粒被冻结在琥珀核心的星火微尘,顽强地散发着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温热!
在它的照映下,云逍那被冰封、陷入凝滞的意念之眼,竟以一种超脱躯体状态的方式,无比清晰地“看”见了自己体内的景象!
那不是内视经络的真气流转!而是……更为本质的景象!如同剥开了血肉皮囊,直接窥见了神魂之力与诅咒洪流缠斗的战场!
无数道暗红、粘稠、如同地底剧毒熔岩般咆哮翻腾的诅咒血线,正以不可阻挡之势疯狂地沿着他细弱的经脉向上侵蚀!它们扭曲如亿万条疯狂的魔蛇,散发着粘稠恶念的冰冷毒涎!所过之处,原本清亮如水晶溪流的、代表他自身微弱气机的纯净光线,正被它们撕扯、缠绕、染污,最终黯淡熄灭!黑暗、冰冷、混乱、怨毒……所有他能想象到的负面情绪,都化为实质的扭曲血线,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狂潮!
那被玄黄光点强行定在百会穴附近、最核心的诅咒浪潮前锋,更是化为一张狰狞咆哮的血色巨口,粘稠的黑暗不断翻滚膨胀,试图冲破封锁,吞噬一切!
然而!
就在这片如同血海炼狱的绝境中心,那点微末的、被冻结的天光,始终如一枚嵌入永恒冰壁的微小水晶火种!它散发的光晕极淡,在滔天血潮面前渺小如尘埃。但这点温暖光晕所触及之处,那些原本疯狂扭曲、散发着无尽怨毒的暗红诅咒血线,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奇异变化!
并非摧毁,亦非净化。
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熔炼!
那些触及光晕的诅咒血线,其内蕴含的粘稠暴戾意志仿佛被瞬间“蒸发”、“剥离”!血线本身颜色迅速褪去阴沉的暗红,褪去怨毒的特质!它们在光线映照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凝固”下来,失去了那股扭曲的活性,化为一根根纯粹由深沉、沉重、极度凝练但失去意识的“能量之线”!
这些能量之线凝固之后,并非变成无用的“死物”。在那点天光核心极其微弱的引力牵动下,它们竟如同被烧熔的矿石精华,缓缓地向天光核心聚拢、沉淀!一边聚拢,一边褪去所有驳杂沉郁,颜色越来越纯粹,质地也越来越凝实、沉重!
一丝丝…一缕缕…先是极淡的赤铜色…然后逐渐凝聚加深,宛如古铜…最终,沉淀成一种纯粹得如同地心深处采掘出来的、蕴含着磅礴大密度的……暗金光泽!
这些沉重如实质黄金熔液般的暗金细线,沉甸甸地附着在那点天光核心周围,没有活跃的生机,没有意识波动,却蕴含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沉重如山岳的力量底蕴!一丝一丝地沉淀,一点一点地积累,如同最精纯、最原始的元力金砂,层层堆叠,拱卫着那微小的光点核心!
天光照耀之下,污血诅咒……竟在向着“纯粹力量本源”转化!魔血……化为金砂!
就在这“内景”剧烈变化的刹那——
轰!!
盘膝端坐于云逍身后的道玄真人,整个身躯猛地一震!一股无声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
那悬停在云逍头顶、原本稳如磐石的玄黄光点,如同被无形的滔天巨浪疯狂冲撞,骤然间剧烈摇动!光点边缘甚至炸开了一圈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痕迹!
嗡——!
一股远比之前凶戾狂暴十倍、带着疯狂吞噬意志的诅咒反击洪流,从云逍身体那被玄黄镇住的中心处悍然逆冲!直扑那点维系平衡的玄黄光点!
道玄真人一直紧闭的眼帘豁然睁开!
那双深沉的眸子深处,此刻一片决绝的炽白!再没有犹豫,没有权衡!那唯一的生门之路已在脚下!后退一步,便是他和云逍神魂俱碎的深渊!
“开!”
一个滚雷般的音节从道玄喉咙深处迸出,炸裂在空旷沉重的石室中!声波所及,那五根刺入云逍体内、维系冰封的冰蓝色气丝应声爆碎!
几乎在气丝爆碎的同一刹那!
道玄真人原本端坐如山的身躯陡然暴起!速度之快,在石室内留下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枯瘦却蕴含着天地道则韵律的右手五指箕张,指尖缭绕的不再是凝冻之气,而是刺目的纯白光弧!那光芒如此耀眼,仿佛撕裂了石室内沉淀万载的幽暗!
噗!噗!噗!噗!噗!
手掌精准无比地按落在云逍头顶——百会!
如同天启神人的冰冷手指烙印在凡尘躯壳的顶点!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精纯本源道力,如同九天银河决堤,沿着百会穴直贯而下!这股力量不再是引动地脉封镇的借力,而是道玄真人直接将自己苦修凝聚的千年道行根基抽丝剥茧般强行引出体外,沿着五指轰入云逍枯竭破碎的经脉!
轰——!
巨大石室中如同引爆了一枚无形的气雷!堆叠在四周的青黑寒铁般的厚重石壁瞬间嗡鸣震荡起来!墙壁表面流淌的水波暗纹急剧加速流动,形成混乱的旋涡!石室穹顶之下常年悬垂凝聚的厚重寒气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倒悬寒冰旋涡!
云逍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在道玄那浩瀚磅礴的元力强行灌注下,他原本被诅咒侵蚀得枯竭破碎的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突然遭遇了狂暴的冰川雪水!力量所过之处,经脉寸寸膨胀欲裂!那沉寂如同冻结的意识深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沛然伟力狠狠冲撞、撕开!
意识深处那点顽强闪烁着微光的天光核心,陡然如同注入了无尽的燃料,光芒猛然暴涨!被它照耀的瞬间,那些原本还需要缓慢“熔炼”的血色诅咒丝线,其内蕴含的怨戾意志如同烈日下的残雪被瞬间蒸发殆尽!
速度何止快了百倍!
暗红的诅咒洪流撞上那骤然增强的天光,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高温熔炉!无数扭曲的诅咒血丝在绝对的光芒洪流中剧烈颤抖、哀鸣、如同蜡般熔解!其内所有的负面意志都被强行剥离焚毁!只留下最核心、最沉重的能量本根在光芒中飞速凝聚、沉淀!由暗红化为赤铜,再化作流光内蕴的熔金!
整个诅咒入侵的核心区域,以那天光暴涨的核心为原点,瞬间化作一个急速旋转、向内塌陷的无形熔炉!暗红的诅咒洪流被强行拖曳进去,在无匹的光芒中层层剥离焚毁,化作纯粹的能量金液流出!这转化的能量金液并不逸散,反而受到某种无形牵引,如同百川归海,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逆着最初的诅咒入侵方向,向着云逍那早已空空如也的丹田气海倒卷奔流!
更奇异的景象在道玄意念深处同时爆发——他强行裂开自身道基、不惜代价贯入云逍体内的本源道力,竟似与那云逍体内天光熔炼诅咒而得的“纯粹金液”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共振!他的力量,如同锋锐无比的刻刀;而那纯粹金液,则如同被熔炼提纯的星辰原铁!两种截然不同层次、不同本源的能量,在这生死熔炉的极端境地中,竟开始尝试着相互贯通、交融合流!在云逍体内混乱而濒临彻底崩溃的经脉战场之上,强行开辟出一条蜿蜒流转、如同用纯粹光华和金液共同构筑出的临时能量脉络!
噗!噗!噗!噗!噗!噗!
云逍身体表面,那五处先前被冰蓝色气丝刺入的窍穴位置:神庭!膻中!关元!神阙!以及此刻承接着道玄狂暴灌输的百会!每一个点都猛地向外喷涌出一道极其细微却又凝练如实质的能量气流!这些气流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引导,不再失控狂泻,而是急速卷向那石室中央乌玉矮案上摊开的《天光乍破》秘谱!
气流无声无息地融入暗褐色的古卷。书页并未翻动,仿佛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这引动了庞大诅咒与真人本源之力混合而成的、充满了悖逆天道的奇异能量流!
就在这时——
轰隆!轰轰!
一阵沉闷的、仿佛源自地心最深处、又如同自九霄之外滚滚压来的奇异轰鸣,透过厚重如山的天机峰岩壁,隐隐渗入了封闭的传功石室!这声音并非寻常雷霆,其中似乎混杂着天地规则被强行扰动、扭曲乃至短暂撕裂的尖利哀鸣!
道玄真人心神巨震!如此强烈的天道警示!裂道基、引外邪、魔血炼金、干扰常道!任何一条都足以引动天地反噬,天劫临头!若非此地乃是天机阁传承万载的知命殿核心密地,本身就拥有部分蒙蔽天机的强大法阵与海量气运积淀,恐怕下一瞬便有紫霄雷霆穿山裂地,轰顶而来!
他猛地抬头!枯瘦如同鹰爪般的左手骤然变诀!放弃了原本屈压如山的动作,五指张开如同利爪,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狠狠向下虚按!按向脚下这方冰冷厚重、与整座天机峰地脉相连的青金石大地!
轰——!
这一次是地脉深处实实在在传来的巨震!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被从沉眠中痛醒!石室四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碎的石屑粉尘簌簌落下!道玄整个人如同成了连接天机峰地脉的枢纽,本就因裂开道基灌入云逍而变得枯槁的面容瞬间又黯淡下去三分!额角、鬓边,几道深刻的皱纹如同干裂的瓷器般骤然加深!他是在用自身残存的道基,以秘法强行抽取天机峰本体山魂龙脉之力,以此来镇压、平衡、蒙蔽这正在完成的逆天之举!
一股更加庞大、沉重、仿佛汇聚了整座万仞孤峰千年沉寂意志的无形力量,从道玄按在地面的左手掌心喷薄而出!这股力量并未加入云逍体内的能量乱流,而是扩散开来,化作一道无形的、隔绝时空的壁垒,强硬地笼罩住整个传功石室!竭力将那已经隐隐透过山体传入的天道反噬怒雷隔绝在外!如同在万丈怒潮中构筑起一片短暂隔离的孤岛!
道玄的身形已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那身纯白的云鹤氅衣无风狂舞。每一次对抗天地威压的震动,都让他嘴角渗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血痕,那是大道本源在剧烈燃烧、崩塌的前兆!他如同即将崩裂的堤坝,承受着山岳倾覆般的压力,维系着这片唯一生路的狭窄孤岛不被天道怒涛彻底吞没!
石室之外,广寒隆冬的天机峰巅。
罡风如刀,卷着不知积攒了多少个时辰的细雪,在知命大殿紧闭的朱漆大门外盘旋呼啸。铅灰色的天幕沉重得仿佛随时会坠落。
庭前那株虬枝盘曲、在寒冬冰雪中不知傲立了多少岁月的老梅,早已在云逍第一次引动天光时绽放过一朵嫣红。那不合时令的花早已被风雪吹散,只余下孤零零几片深红花瓣沾在枯干枝节上,也被厚厚的冰壳冻结覆盖,显出衰朽死寂之相。
然而!
就在那石室深处,云逍体内诅咒洪流被天光化为纯粹金液、道玄真人裂道基强引天地之力对抗规则的狂暴瞬间——
嗡!!
那株老梅所有枯朽的、积满了冰霜积雪的枝桠,毫无征兆地整体剧烈震动了一下!
仿佛有无形的巨钟在梅树核心深处猛烈敲响!那覆盖在梅枝上的厚重冰壳如同遭受巨力冲击,寸寸龟裂,发出细密又清脆的爆响!簌簌落下!
紧接着!
一点、两点、三点……十数点、数十点微不可察的细小生机,在那些刚刚挣脱冰壳覆盖的粗糙虬枝表皮之下骤然勃发!如同无数沉眠的种子被无形的春雷惊动!
啵!啵!啵啵啵——!
极轻微、却又带着撕裂冻结坚韧树皮般力量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在那光秃秃的、只有冰雪覆盖的枯槁老梅每一根主要的粗壮枝桠末端,那些深褐色、干瘪如同风干虫卵般的休眠花苞苞衣,在没有任何绿叶衬托的情形下,于这冰天雪地、狂风怒卷的绝地之中,骤然撕裂开包裹的鳞片!
瞬间!
一朵朵凝聚了无比纯粹生机与盎然春意的嫣红蓓蕾,在那片死寂的冰雪背景中悍然刺出!蓓蕾初绽,殷红如血,饱含生命的汁液!没有绿叶,没有暖阳,只有呼啸的刺骨风雪!然而这些新蕾比早前绽放的那一朵更饱满,更鲜亮,带着一种强行撕破生死界限、挣脱宿命严寒的凛冽之美!它们密密麻麻地点缀在每一根主要枝杈的末端,如同被强行点燃在死亡枯枝之上的一簇簇血色火焰!傲雪凌霜,沉默地宣告着某种源于生命底层的、被强行召唤而来的盛放!
这数十点傲然绽放于酷寒之巅的鲜红,隔着厚重的知命殿门与石壁,无声地与传功石室深处那道微弱却倔强的天光之火,形成一种跨越了空间的、诡谲而宏大的共鸣呼应!
……
石室之内,时间在沸腾的能量与对抗天威的僵持中艰难流淌。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充斥着力量熔炼的嘶吼与天地威压碾轧的呻吟。
轰!!!!
当云逍丹田气海之中,最后一缕暗红色的诅咒洪流在无边无际的天光熔炉中哀鸣着褪去颜色、凝练成金砂般的纯粹沉重元力,如同百川归海卷向气海时,石室穹顶之上那无形无形的天道怒雷声骤然拔高到极限!整个石室如同筛糠般疯狂震动起来!
“嗬——!”
道玄真人猛地发出一声压抑沉重、饱含着难以言喻苦痛与坚忍的吐气声!他死死按在青金石地面上的左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抠!五指指骨关节在难以想象的巨力下发出清晰如玉石破碎的悲鸣!
噗!
一大口粘稠如同黄金熔液、却又散发着黯淡沉浊气息的赤金色血雾$$$P1$乒.111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带着浓烈的道基本源之力泼洒在身前冰冷的石地上,瞬间化作一团拳头大小、仿佛蕴含了无数破碎星屑的粘稠液态金块!
几乎是喷出这口心头本源道血的瞬间,道玄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般猛烈摇晃起来!但他枯瘦如鬼爪般的右手却在这一刻闪电般抽回、并指如剑!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刃,精准地刺向那乌玉矮案上摊开的《天光乍破》残谱!此刻古卷之上,正汇聚着云逍体内五处窍穴喷涌出的、源自诅咒炼化和道玄灌顶的能量乱流,书页上的古老符文与那些流淌着金铜青玉光泽的上古文字被这狂暴的能量浸染激发,正明灭不定地疯狂流转闪耀!
“凝!”
道玄真人口中迸出这最后一道指令之音,如同耗尽神魂的绝响!刺出去的两指,带着残留的最后一丝裂道基而出的纯粹凝定之力,如同擎天之印,狠狠点向那古卷首页中央图谱之上,那片被混乱血污笔触标注出的核心“节点”所在!
这节点,已然清晰显露,不再是之前的狂放扭曲,而是内蕴着如同星涡流转的玄奥旋力!
道玄真人的指尖点在空处!
然,随着他这一指点出!
嗡!!!
乌玉案上那本承受了庞大能量的古卷猛地向上一跳,仿佛有了生命般悬浮半空!书页无风狂翻!首页之上,所有的能量乱流,云逍体内最后炼成、正倒卷回涌丹田的那道纯粹凝练至极的元力金河,以及道玄喷吐出来的那一大口本源道血所化的液态金块……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捕捉、强行扭结为一体!
如同天地烘炉的最核心处,完成了最后的凝丹!
整个石室中所有沸腾狂暴的能量,瞬间如同被黑洞抽吸,疯狂涌入那悬浮的残谱之中!书页不再是载体,而是化作了承载这一切的炉壁!
一道极其刺目、融合了璀璨金光、沉郁血煞与无匹道则力量的复杂符箓,在悬空的古卷核心处一闪而逝,随即彻底烙印进了那首页图谱的深处!
光芒如同海啸般爆发又瞬间熄灭!
啪嗒。
那卷残破古卷无力地落回冰冷的乌玉案上,通体暗淡无光,连先前被天光洗练出的符文异彩都彻底内敛隐去。仿佛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枯树皮压成的册子,唯有封底一角,那几滴云逍喷出的暗红血迹,如同墨点般凝滞其上。方才那一系列惊心动魄的能量风暴、天地反噬,此刻竟如幻觉般骤然消失!
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残留的、如同被烈火炙烤过又极速冷冻的气息在缓慢弥散。
哇!
一直强行支撑的道玄真人再也无法支撑,又是一大口混合着碎金般道基碎屑的血涌了出来!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朽木,剧烈摇晃,猛地向前扑倒!枯瘦的手掌狼狈地撑在冰冷的乌玉案边缘,才勉强没有直接砸在同样冰冷的青金地面上。那身纯白云鹤氅衣上,溅满了星星点点赤金色的血斑,如同雪地上绽开的血梅。他的肩背因耗力过巨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体内已然处处崩裂的本源根基,带来刺穿骨髓般的剧痛!原本如同古铜塑像般深沉的面容,此刻是枯槁衰败的灰败,额头、眼角、嘴角……所有能显现岁月与压力的纹路都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鬓角那一处原本无形的隙纹烙印处,此刻竟隐隐泛出了一道细如发丝、触目惊心的暗红血线!
而蜷缩在案角的云逍,体内那原本濒死的混乱平息了下来。他小小的身体不再抽搐,却也没有立刻苏醒。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但先前那种令人绝望的死灰气息已然褪去,此刻更多是一种脱力的疲惫昏睡。唯有原本微弱的鼻息变得悠长绵密了一些,仿佛那沉重的死兆冰寒终于散去。但道玄知道,这只是因为最后那道由诅咒熔炼转化而成的庞大元力金河,被强行塑成了符箓核心,灌入了《天光乍破》,暂时离开了云逍的身体。这孩子体内,如同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潮汐,留下的只有一片被强行冲刷成“空”的、脆弱不堪的丹田与经脉。他的根基……算是被那诅咒、道玄的灌顶和最后的炼符,三方联手彻底毁掉了。
死寂笼罩着巨大石室。万载寒壁无声地吸收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余韵,只剩下道玄真人沉重如破风箱般粗粝断续的喘息,在空旷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
道玄剧烈颤抖的身体才在几次深长艰涩的调息后,勉强压下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本源燃烧殆尽的虚脱感。他一点点支起上半身,如同负伤的苍老凶兽,目光沉沉地落在案角蜷缩昏睡的云逍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这孩子,既是生门,也是这滔天灾劫的引子,更是他亲手推向这绝险棋局的棋子。
最后,他的目光缓慢挪回到乌玉案上那卷暗褐色、此刻平凡得近乎平庸的《天光乍破》之上。封皮粗糙,首页那狂草般的“云逍子”三个血字边缘狰狞,旁边还沾着几点云逍呕出的暗红血迹。
道玄真人撑在玉案边缘的右手动了动。他缓缓抬起枯槁如柴、几乎能看到清晰骨节的手,食指与小指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角度软软垂落着——那是刚才强行裂道基凝符箓、指骨承受不住山岳般的压力而断裂造成的。整只手掌透出一种衰朽无力的灰败气息,仿佛只剩下一点点皮肉筋骨勉强粘连在一起。
然而,就是这只近乎残破的手,却异常稳定地伸向了乌玉案上的那本禁谱。
指腹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缓缓抚过古卷粗糙如砂石般的封皮表面。触感冰冷僵硬,如同抚摸着亿万年沉眠的死物。没有一丝能量逸散,没有一丝符文的灵动。它仿佛耗尽了刚才所有的疯狂,此刻只剩下一具空壳。
道玄的动作异常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告别的仪式感。他枯瘦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封面那扭曲淋漓、力透纸背的“云逍子”血字,然后顺着狂乱的笔画,落到了古卷封底一角那几点暗红的新鲜血迹之上。那血迹很小,如同几滴凝固的墨点。
“……此卷已净。”
道玄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嘶哑,如同钝刀刮过生锈的铁板,在这极静的寒室里激起空洞的回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如山的疲惫与历经风暴后的荒芜寂静。
“此咒……已成。”
他的手指停在云逍的血迹之上,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那几点凝固的暗红捻入古卷的纹理深处。
道玄的目光缓缓从古卷上抬起,越过案角昏睡的云逍那毫无生气的苍白小脸,最终落在他身后那片深邃如同冻结渊海的巨大石室幽暗之中。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万载寒玉沉默地吸收着光。
但那目光却穿过了石壁,穿过了空间的距离,死死钉在了一个无形之处——那个将血谶禁谱交给他的、一直隐匿于宿命迷雾之后的存在!此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那“时机”二字背后真正的分量!
“……咳……”
一声压抑着痛楚与剧烈咳喘的闷哼从道玄喉咙深处滚出。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线,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冷硬决绝:
“自今日始,汝身负此《天光乍破》,亦掌……”道玄的目光收回,锐利如冰锥,猛地刺向案角蜷缩的云逍!那眼神仿佛要将这几个字凿刻进这昏睡孩童的命魂最深处:“亦掌这柄‘血锋’!”
“他日……若遇强敌……以此咒焚之!”
最后几字斩钉截铁,带着铁与血的味道,在空旷冰冷的传功密地深处轰然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火的刀尖,撞在万载寒玉壁上,反弹回来,冰冷地敲打在昏睡孩童的心神门槛上。
言毕,道玄枯槁的身体微微后仰,仿佛这短短几句话,已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残余的力量。沉重的眼皮缓缓垂落,遮蔽了那双深陷眼窝中闪烁了太久、如今只剩下无边灰烬的瞳孔。只有那身污血斑驳的云鹤氅衣下,枯瘦胸腔内微弱紊乱的喘息,证明着这座曾经屹立不倒的山岳,尚未完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