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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遇安垂眸将一份子三个字碾在齿间反复咀嚼,喉间溢出几声破碎的轻笑。
他缓缓抬起头,眼尾猩红,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三叔倒还记得‘一份子’这个词当年你们把襁褓里浑身青紫的我,像扔死猫死狗似的丢进乱葬岗时,可曾想过顾家血脉也算‘一份子’
轻风卷着公馆屋檐下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忽然逼近半步:
又是谁顶着漫天风雪,把我从乱葬岗里扒出来
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丑戏!
他母亲分明是沪上沈氏嫡女,却被顾家人生生逼成世人耻笑的‘歌女’!
而他被丢到乱葬岗,又被救下也是他们自导自演。
他母亲的死,也跟三叔他们有关。
今日阳光格外刺眼,将顾三叔的影子劈成两半,他踉跄着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铁门上。
养我
顾遇安扯开领口,脖颈处狰狞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白。
这些年我喝的是馊粥,挨的是藤条,替你们挡的子弹穿过肩胛骨时,怎么没人提‘养育之恩’
他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顾三叔惨白的脸上,当年祠堂里那场大火,母亲被锁在房中的惨叫,三叔夜里可曾梦见过
顾三叔扯着领口喘着粗气,突然梗着脖子嚷道:就算如此,顾家也养了你这么多年!这养育之恩,你总得还了吧
话音未落,他额头泌出泠泠冷汗。
只要能让顾遇安帮助顾家度过这次危机关头,什么的手段都可以!
姜婉祯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顾三叔这话倒像是浸了砒霜,淬着毒的恩情。
尾音拖着江南特有的软糯腔调,却字字如冰锥,阿遇这些年替顾家挡过多少明枪暗箭,您心里该比谁都清楚。
廊下的穿堂风掀起她鬓边的珍珠流苏,顾三叔猛然抬头,手中的翡翠鼻烟壶当啷坠地。
月光顺着她眉眼的轮廓流淌,那张本该放在知州房间的面容,此刻竟鲜活地立在眼前——是姜婉祯!
你......你怎会......
他喉结剧烈滚动,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青灰的唇哆嗦着,你是姜婉祯
沙哑的质问里裹着三分惊骇、七分难以置信。
姜婉祯垂眸整理着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的脆响撞碎凝滞的空气。
顾三叔突然冲上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你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他苍老的声音里炸开雷鸣般的怒意,你可知州为了你,把自己灌进酒坛子里!好好的官印蒙尘,大好前程全毁了!你......你这毒妇还有没有心!
姜婉祯终于抬眼,眼尾那颗朱砂痣在阴影里妖冶如血:顾三叔这话,该去问那江上的漩涡,还是问......
她顿了顿,眼波扫过不远处噤声的顾遇安,问这宅院里吃人的规矩
姜婉祯冷笑一声,语气像淬了冰碴:我有没有心,您不如去问顾知州!当年他搂着别的女人进门,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她攥紧手心,指节泛白,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委屈和愤怒。
顾三叔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有的事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况且知州都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