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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里,子时三刻,月亮浑圆,晚风清凉,王亭并未睡下,还在临窗对烛读书。窗前庭院里有一片莲池,眼下已是南宫,莲花势头正盛,莲花密密匝匝大如碗盏,清香四溢,半开的莲苞支支白如瓷胚。
王亭一手拿着书卷,一手端着茶盏正要饮,却忽然耳旁风生,竹叶响动,他眉目未动,只留心听得一人翻墙而来,又点足一跃,掠入竹林,想找藏身之处。
王亭衣袂翻飞,手腕翻动,一道玉光乍起,茶盏凛冽而出,与此同时,王亭紧随其后,霍然起身,跃出窗去,人影飞掠,踏莲疾行,与此同时,璃香腾空躲避过茶盏,腕粗的竹子应声而断,又见一道清姿踏莲而来,心中叫苦不迭,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又见王亭一掌劈出,势必取她性命,只能连连撤身闪避,东躲西藏,隐于密叶里。
两人一人逃,一人追,在竹子丛间蹿高伏低,来回移动,月影下,震落片片竹叶。
璃香渐落下风,只听得耳畔竹叶呼啸,掌风将至,直觉王亭应离自己很近,生死咫尺之间,她忍不住回望一眼,就是这一眼,如影随形的王亭借着月色,草草看清了在摇曳竹叶中的那张熟悉的容颜,倒抽一口冷气,与此同时,急急回身撤掌,踏着竹枝细梢站稳之后,惊道:是你
璃香这才想起眼下自己已是绿幽。
是王亭的人。
她本就不用躲。
璃香跟随王亭进到屋里,王亭明显动怒,冷声质问道:今夜你为何从这里来我差点就误伤了你!
璃香低眉顺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胡诌:绿、绿幽一时慌张,给忘了……
王亭依旧没好气,转身坐下:说吧,这几日,去哪里了,为何不第一时间找我
璃香结巴说道:小人身份暴露后,被金吾卫一路追踪,便不敢来这薛国公府,怕连累了大人。
王亭听了还算满意,又问道:今夜既然来了,那东西呢。
东西璃香心里一惊,没头没脑的,她哪里知是什么东西,只能垂着头,半天不肯再说。
王亭见她两手空空:你不肯给我
璃香轻微颤抖,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亭看在眼里,问道:你怕我王亭慢慢说道:你怕我你不信我所以不愿把那东西带来给我见绿幽始终没有回话,王亭便知没有说错,他一时烦躁,怒而上前:我虽让你做事,又何时分毫害过你往日待你如何,你又岂是不知
璃香一直低着头看着裙摆下缘,只看见一团浓雾居高临下笼罩而来,她怕得更加发抖,王亭只觉绿幽今晚有些古怪,虽疑心忡忡,但想起自己曾经所作所为,倒也觉得说得通。他从璃香身旁经过,走至桌边,自斟自饮后,循循善诱道:我以前是如何许诺你的,如今再加三成,改名换姓,田宅十二间,良田二百亩,黄金五百两,倘若……说到这里,王亭像是想到什么,心中有事,眉眼闪过失落,话锋又转了回去,明显不愿再提,你考虑好。若是交易可成,下次带来给我,我可没耐心再等了,若是交易不成,就算你逃出长安,逃到天涯海角深山老林,我也追杀无赦,王亭若无其事地斜觑向绿幽,将手中茶盏轻易捏碎,威胁道,那个时候,绿幽,你可别怨我心狠手辣。
璃香被唬得心惊肉跳,后背冒汗,却又暗中松了一口气,想到还好绿幽手头有掣肘王亭之物,王亭才不敢轻易动她,不然今晚,她定如这茶盏一般,下场极惨。
璃香才不信王亭这小人的允诺,便随口胡诌,先骗过王亭再说:行行行,我下次来就把那东西带给你,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璃香一边说着,一边作了揖,忙不迭就要告辞,可没想璃香才跑腿跑了两三步,王亭就突然出声喊住了她:等等……
璃香顿时一脸纠结愁苦,却只能止步,背对着王亭,却半天不见王亭叫她回头,心中正猜着各种可能,王亭却自行端了烛台,慢慢移步过来,走至她的眼前,吩咐道:抬起头来……
璃香不敢动,只听见王亭忍怒重复了遍:我说,抬起头来……
璃香只能吃力抬头,视线从脚尖、衣袍下摆一点点往上移,强作镇静地与王亭直接对视,可掐紧的掌心沁满了细密的汗。
王亭单手端着烛台,细细端详眼前这枝娇嫩嫩、颤巍巍的绿荷,还是一如往昔般我见犹怜,王亭凝住呼吸,看得失了神,白月下,以窗而隔,院外莲花衬着屋内净颜,还有花香在晚风中簌簌飘来,连带着她的发丝、她的袖摆、她的唇畔都隐隐约约沾染了花香,王亭一时意乱情迷,忍不住垂眼欺身过去,恍惚之间,想起初见绿幽之时,是在一个寺庙里,绿幽说她已经饿了三日,饿得快要死了,也不知道那日寺庙清了场,不许旁人进入,她只觉得今日寺庙格外清净,方便下手,便溜进去偷供品,她躲在供桌的桌布下,吃那糕点和绿李黄梨,不管拿到什么,热的冷的,生的熟的,总之统统都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只能一边泪水涟涟一边给菩萨磕头,希望菩萨真有菩萨心肠,别怪罪她,她也不过是一介草芥,只想活命。
那日,她被抓住之时,如受惊兔子,杏眼写满惊慌失措,他走过去,厌恶地吩咐下人待她洗干净,没想她竟如此洁白干净,楚楚可怜,他一时动情,明知她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脸,还是收入府中,为他所用,后来,他也派人暗中去查过绿幽身世,确实如她所言,父母一前一后死后,她就被卖进了青楼,想来,她的遭遇确实为真。绿幽说她被恩客欺凌,她拼死挣扎,整个屋子桌椅倾翻,恩客最终恼怒,拿了个花瓶打得她头破血流、眼冒金星,她便咬了恩客的手指头,被假母戳着她骂是赔钱货,她先是被罚跪,跪得两个膝盖钻心刺骨地疼,都饿得头晕眼花了,还不肯服软。假母骂她死倔死倔的,明明可以住最大的屋,穿最柔的衫,涂最艳的口脂,出门就前呼后拥,喝人伺候,可她死活不愿意侍夜,真是下贱骨头,过不来好日子,白瞎了那张脸。
后来,她被罚浣衣洗菜打水洒扫,常常饿着肚子做最低贱的活,冬日里水结了冰,十根手指生疮出血,又因打碎盘子、丢了簪子被拳打脚踢,整个身子到处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冬夜里生了病,只能小心捂着嘴巴尽量不咳出声,只敢偷偷用不要钱的土方子治病,期望明日醒来,病就好了,她不敢让假母知道,她知道假母有多无恶不作,假母压根不许她们和和美美,她要她们视别人为仇人,她惯擅长说三道四,挑拨离间,今日赏这个小娘子一盒黛粉,明日赏那位小娘子一支银簪,还故意把赏银分配不均,让她们大打出手,她就曾瞧见楼里两个小娘子互掴巴掌互揪头发还撕对方衣裳,彼此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她曾经亲眼瞧见有个小娘子要逃,被假母带着人追了三条街,然后当街打死。她也瞧见有个姐妹害了病,满脸脓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假母假意好心端来药,结果里面却掺了毒,天还没亮,姐妹尸身就已经冷了,口吐着白沫横尸在床上,两眼瞪圆、死不瞑目,几个壮汉把她裹了席子趁夜丢在了荒郊野外,后来,她哭哭啼啼去寻姐妹尸身,结果发现早就没了,早就被狼群分食完了,只剩一个脑袋光秃秃地倒在那里,颈子的骨头上还连着一点肉,她每走一步都腿软,但她还是走上前,忍着伤心,去为她合上死不瞑目的眼,再草草为她弄了个衣冠冢。
后来,她就明白了,为何楼里的其他小娘子见了什么都冷眼旁观,或许,她们也有过挣扎,只是耳濡目染久了,认命了,被驯服了,便想通了看开了,她们的身子和灵魂早已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楼里,没了盼头。
后来,她也渐渐习惯了每天鸡鸣之时就起床,习惯了伤口还未好就再挨打,习惯了挨着饿跪罚,再长大些,又练了软舞,她舞技一绝,时常被夸,她还天真地想,要是只在楼里卖艺,倒也不是不可。
直到那日,楼里的头牌娘子,明明已经心有所属,又凑够了赎身银两,假母笑眯眯收了钱,却翻脸不认,不肯拿出卖身契,假母唯利是图,背地里收了大户人家的大把银票,准备迷了头牌娘子进花轿,要去和这家刚刚病死的儿子冥婚合葬。我朝冥婚一向盛行,皇室冥婚都有四例,唐中宗和韦皇后亲自操办了三例,另有一例是唐代宗下诏钦定,皇室如此,民间更是时兴。
幸好头牌娘子聪明机警,称要沐浴净身,却换了下人衣裳,和心上人一起逃了,假母听了,气得脸上横肉颤抖,只骂她天生贱货,逃了还要拉她下水,连累她得再绑两个去赔罪才行。而她,就是被选中去赔罪的小娘子之一。
绿幽这才逃了出来,她明知被抓住的下场,可她还是逃了,她在想,当初那个被当街乱棍打死的小娘子,她苦苦挣扎、咽下最后一口气、抬眼望天的时候,是否也像此刻的她一样绝望。
那些日子,绿幽半死不活得像一只流浪狗,无檐躲雨,无衣可暖,无粥可食,只能打寺庙供品的主意,这才被他当场撞见。
他把她带回府上后,他们日日夜夜朝夕相处,他手把手教她武功,教她写字,教她如何魅惑征服男人、玩弄心机,他是她主子,更是她师父。他知道绿幽想要什么,她最想要的不过是找个安生栖息之所,被人妥善安放,不再凄苦忧愁,不再潦倒惊扰,不再颠沛流离,白日一起劈柴耕田,深夜相拥入眠。
如此寻常,可是他不能给。
他给不了,他也不愿意给。
若是绿幽愿意留在府中,他自然也愿意给个名分,只是,不能是正妻,只能是妾。假如她愿意开口。
可是她不愿意为妾。她宁愿过寻常人家的炊烟袅袅、粗茶淡饭日子,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共享锦衣玉食,万人之上。一个青楼女子,见过了数不胜数的世间男子,还看不透人心,还异想天开,只求一心人。
他正意气风发,岂可被情情爱爱、儿女情长困住,女人,本就是男人的玩物,就像是樱桃酥酪上可有可无的点缀,本就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走了一个,天底下美貌女子多的是,何须挂念伤心。只有像永穆公主这般身份的人,配他才绰绰有余。
所以,他与绿幽,关系忽明忽暗,距离忽远忽近,从来不与外人道。
王亭在嘴唇只离璃香脸庞半寸之时,突然又清醒过来,败了兴致,抽回了身,眼底恢复明清后,冷冷吩咐璃香道:我有件事得让你去办,明日正午,胡氏茶肆,会有人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只点一壶西湖龙井,此人名叫章蔚徇,为我办事,却办砸了,你去把他给我杀了。
璃香本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听了之后,明白自己今夜不会丧命于此,轻松领命后,王亭头也不抬地谢客道:你走吧。
璃香闻言如临大赦,转身沿着来时路溜走,直到逃出了薛国公府,才敢拍着胸脯连连大喘气,但对今夜收获十分满意,回去之时,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霓裳楼之时,已是天光大亮,璃香便赶紧将今夜之事告诉了众人。
白之绍本是垂眼把玩着手中折扇,听到最后,唇畔笑容渐深:倒是有趣。既然绿幽与王亭关系匪浅,她却没有回去复命。
这是为何萧如海沉思道,难道是想要挟王亭,增加条件
也有这种可能。白之绍回道。
也有这种可能那还有哪种可能萧如海不解道。
可能……他们有嫌隙,所以,绿幽身份暴露了,也没去找过王亭。白之绍分析道。
萧如海皱起眉,恍然大悟道:不错,那日绿幽去务本坊找了一男子,看来,她更信任他。萧如海又点点头肯定道:确实这种可能性更大。
白之绍看向璃香:他还透露了什么
说是让我胡氏茶肆去杀一人,说是名叫章蔚徇,为他办事,却办砸了,他不想再留他。璃香慢慢回忆道。
此言一出,震惊在场所有人。
萧如海一拍大腿,兴奋道:好啊,今日金吾卫就算布下天罗地网,也要活捉了此人,有了此人当口子,难道还会不知道王亭背地里到底搞了什么名堂
崔慕白听了,双眼红红地凑到璃香身边,他心里埋怨璃香的不告而别,又不敢埋怨,只得赶紧说些情话,就怕待会儿当值,就得走了。
而白之绍却有些默不作声,心里一直在盘算着绿幽所挟之物到底是什么,能值黄金百两,只怕,这才是重中之重。
而那头,目送璃香离开之后,王亭便负手望着莲池失神良久,莲池下面黑黢黢的一片,有锦鲤在莲梗间穿梭,惹得莲叶上的水滴滑溜溜地从荷叶上砸了下去,又惊得鱼群逃窜潜沉,溅起了溃散水波和滴答声响。
直到这时,王亭才被水波之声唤回了神,却是眸光微冷,突然一扬手,将桌上之物统统扫到地上,俨然气极,早就听闻霓裳楼伊真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他们竟敢假扮成绿幽来欺我!
而真正的绿幽,竟迟迟不肯与他相见!
到底是为何!
一想到这里,王亭便是气极,她究竟何时,与他生了嫌隙!黄金五百两还不够,那千两又如何
王亭颓然地坐在地上,忽然觉得绿幽她的人,她的心,都离他越来越远,又或许,她自始至终都没靠近过他,把握关系若即若离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只是他们假扮成绿幽来套他的话,他便将计就计,借金吾卫这把刀,替他杀了章蔚徇这只狗也行。
章蔚徇这只喂不熟的狗,平时狗吠甚嚣,屡屡与他作对就罢了,竟还敢谋害他,明日,他就算被金吾卫活捉,都是难逃一死。
而霓裳楼众人并不知王亭已经看穿他们的伎俩,萧如海和崔慕白还兴高采烈辞了众人,结伴前往金吾卫府衙。今日他们得兵分两路,萧如海信得过的心腹人数不多,自然不够,于是又喊了一队金吾卫过来,萧如海决心亲自率领心腹去监视府兵,而崔慕白则带队去活捉那章蔚徇,因多加了一队金吾卫,也就不便喊上蟪蛄组织的游侠了。
崔慕白派人在胡氏茶肆四周层层埋伏,直到未时三刻了,茶肆里乔装成客人的金吾卫都喝干了两壶茶,却始终没瞧见有谁坐在窗边,单点了一壶西湖龙井。
此名金吾卫拾级而下,快步出来,回道:副队,怕是人不来了。
崔慕白忍得脸上肌肉搐动,半天,才咬牙切齿地下令道:撤。
崔慕白窝着一肚子火回到霓裳楼,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璃香见势不好,也不敢言,只一个劲儿埋头苦吃着透花糍,心里念道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直到白之绍和萧如海来了,崔慕白这才脸色渐缓,起身禀报了今日之事,跟在萧如海身后小心追问道:长官,难道是事先走漏了风声不然为何……
崔慕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怀疑金吾卫中有内鬼,此事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严重,莫不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他也万万不会猜忌自己人。
萧如海却扬起右手快速打断道:不是走漏了风声,而是王亭把我们当猴,故意戏耍我们金吾卫。
长官,这是……什么意思崔慕白一头雾水问道。
你家长官的意思是,王亭觉察到昨夜之人不是真的绿幽。白之绍一边摇扇,一边回道,所以他可能骗了璃香。
不错,萧如海忍不住看了白之绍一眼,才重新看向崔慕白,他心中暗暗吃惊,他刚才在走廊里碰见白之绍,便一同进来,可途中并未提及今日发现,他竟然能通过这点线索就推断出来,真是厉害,今日,我一路跟踪了他们薛国公府的府兵,瞧见他们动作实在可疑,那些府兵目标十分明确,进了衣料铺子,那些描金的衣料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就翻倒在地,他们是专门往能藏身的地方找,后来,我瞅着他们进了酒肆、药坊皆是如此,连半人高的酒缸都不放过,我猜,他们想找的,怕只是和我们在寻的是同一物。
绿幽!崔慕白脱口道:没错,他们找的一定是绿幽,不然为何昨夜见了绿幽,今日还要继续去寻,分明是昨夜璃香暴露了,崔慕白越说越激动,在屋子里边踱步边分析道:我估摸啊,绿幽那日自密道逃了,便失踪了,压根没去找过王亭,王亭知道自己露了馅,怕我们找到绿幽,这才不惜动用府兵,大张旗鼓,也要抢先一步找到。
白之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扇:看来,绿幽身上有很多秘密,白之绍啪地合了扇,眼角还含着笑,但口吻冷冷地道:既然王亭想要绿幽,那么,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难道,白楼主是想到什么法子可以找到绿幽了萧如海急迫问道。
没有。白之绍摇了摇头,如实道。
萧如海叹了口气,仍不死心道:那是你知道绿幽藏在哪里了
不知道。白之绍依然摇头。
那……唉……萧如海叹了口气,无奈道:虽说可以排除薛国公府的产业,可是长安之大,人口泱泱,就算排除了这些地方,也无济于事,眼下只要绿幽不冒头,王亭虽领有府兵,我虽掌有金吾卫,也无计可施。
所以,你们金吾卫空有天罗地网,除非我请绿幽入了瓮,你们金吾卫才能收网。白之绍本来在理袍袖,慢慢抬眼直视着萧如海,仿佛要看穿他整个人一般平淡缓声道。
萧如海有些胆颤,短短时间,白之绍就计上心头,他眼下虽不知是什么计谋,但也觉得这人头脑聪明得有些可怖,又无端觉得白之绍话里像是意有所指,难道,他已经察觉自己不再如往昔一般完全信任他了
萧如海强压下心中不安,问道:你有何计能请君入瓮
白之绍淡淡笑道:我可以替你们缩小范围。
这算什么请君入瓮崔慕白略微抱怨道。
崔慕白,你说什么呢!一听崔慕白这话,璃香立即凶巴巴地站起来护主了。
璃香……白之绍唤住璃香,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崔副队说得也没错,只是,崔队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绿幽跑了,却也没跑,她跑不出长安城,也跑不出过惯的生活,我记得,她喜欢吃陈氏西施的冻酥花糕、透花糍和玉露团,喜欢柳记衣铺的西湖光、春又绿,还喜欢官宫馆的花钿和金簪,这些地方,你们金吾卫是已经寻过了,还是还未去寻
这……崔慕白顿时心虚,一时词穷,结巴道:还,还未……
既然还未,你又怎知绿幽不会出现在那里白之绍用扇端抵着下巴,淡淡斜觑着崔慕白,漫不经心地反问,却说得崔慕白是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