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亭心中已有盘算,待月亮高悬,星目低垂,人人入寐,他却独身一人溜了出去。
他本是白日心生疑虑,这才夜探太子别馆,俯身屋顶之上,没想竟正巧瞧见太子随行的扈从正在鬼鬼祟祟。
好啊,王亭心中暗想,堂堂太子,竟使得这般小人之术,怪不得明明骑射蹩脚,竟有渐渐赶超之势。
王亭眉眼一转,倒也不打草惊蛇。他定要明日捉个现场,让他急赤白脸,却无法自辩才叫好。
王亭打定了主意,心中很是畅快,正准备折返别馆,忽见远处屋顶上有两人正结伴锦衣夜行,两人身形矫健,在屋顶之间不断飞掠,一前一后稍差数米,奔驰正急。
王亭连忙蹲身,见没被发现,却因当下不敢张口喊人,只能轻点足尖,不前不后地小心尾随,他跟了一会儿,见两人往正北角而去,此为围场人稀物少之处,他们去那里作甚
王亭心中疑窦丛生,因怕失去目标,正欲缩短距离,却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王亭一惊,不敢止步,更不敢回首,他听得耳熟,猜测喝他之人应是萧如海,大概是他今夜当值,一路巡至此处,发现了他。
他本该早已睡下,却只身出现在这里,要是被认出,他该如何自述,王亭再抬头一看,方才还在的两名黑衣人,眨眼之间,已消失不在,他心中又暗想,这两人行径蹊跷,身份未明,倘若出了什么事,到时,他百口莫辩。
这么想着,王亭忽感身后一阵风动,应是萧如海跃起落于屋顶,他连忙轻点脚尖,奔了数丈之远,又担心萧如海咬死不放,连忙掠身上了一旁的树丛,踩过数只树冠,飞身穿梭其中,蹿高伏低,连连闪避,几番周折,萧如海紧追了一会儿,他虽能听声辨位,但望着渐渐不再抖动的树丛,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目标,这才只能作罢。
一炷香过后,王亭才总算回了别馆,他匆匆换上寝衣,躺于床上,这才发现,他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该死的萧如海。王亭切齿道。
王亭心惊胆战,睁眼守了一夜,见金吾卫并未来查行宫别馆,他这才放下心来,想必昨夜,萧如海并未认出他来。
倒也是缜密稳妥之人,知道未十足把握,不敢声张喧哗,闹到御前。
思及此,王亭虽一夜未眠,却神采奕奕。围猎之时,更是纵骑如飞龙、放矢如流星,经过一番追逐鏖战,他猎得最多,马匹两侧已悬挂诸多猎物,待他与其余众人遇见时,自然又是被围着夸耀一番。
王亭听得很是受用,但李瑛眼中明显错愕,他怎么也想不通,不是对他的逐风做过手脚吗,为何王亭还能如此满载而归。
王亭不说透,却眼神戏谑地看着李瑛。
接下来,他得叫李瑛好看。
王亭开始不即不离地跟着李瑛而行。李瑛一开始并未察觉,待发现之后,数次挥鞭催急,想要将王亭抛后,但每次都是抢前数丈,王亭又追赶上来。
几番下来,李瑛心中着急,却不敢发作,万一人家只是碰巧同行,倒是显得自己小题大做,肚量难容他人了。
待王亭戏弄了李瑛半天,却故意落了下风,渐渐不再跟随。
李瑛半天不见王亭身影,心中暗喜,随即勒了马。
李瑛骑于马上,眼风一扫,扈从的小厮立刻心领神会,四下查看,见周遭无一人,这才鬼鬼祟祟走至一棵留有标记的树下,伏开草丛,竟躺着一只鹌鹑,细细一看,此鹌鹑双脚还被细线绑住,只见这小厮刚一手忙脚乱解了线,鹌鹑便立即振羽而飞。
正当鹌鹑快要飞入密叶之际,李瑛两指抽出一支羽箭,拉满弓弦,单眼一眯,凝心聚神,箭矢对准活物,飞矢击去。
此箭本该一箭正中,李瑛却突见一旁发出两箭,冲霄之声如同破风,箭矢从片叶当中划过,却未损坏一片,只见第一箭正中李瑛的箭梢,沿着箭身劈成两半,而另一箭则沿着箭轨射中了那只鹌鹑,鹌鹑带着中箭之身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堪堪落于李瑛马蹄数米之远,扈从的小厮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却不敢捡回,只见那只鹌鹑的右眼在流着血,而整颗脑袋已被贯穿。
李瑛冷冷道:拔。
小厮闻言,便拔出了那支羽箭,再折回原路,低头呈了上去。
李瑛打量一眼,只见这支箭矢上,分明标有一个王字。
虽是技不如人,但李瑛此刻却是怒火中烧,捏着弓身几欲折断,从牙缝里低低地喊出二字:王……亭……
话音刚落,王亭便弓背于身后,笑着从密林中信步走出,朗声道:原来,太子殿下也会作弊。
王亭嘴角始终含笑,因为他亲眼目睹了皇太子李瑛的龌龊。
李瑛一时一言不发,任由王亭走来,拎起那只鹌鹑,作揖笑道:多谢太子让矢。
你……李瑛怒不可遏,反问道:王亭,你要和我作对
王亭假装惶恐,连忙躬身作揖道:太子请息怒,小臣无心与太子争夺,只是此次头彩,小臣得拿,望太子高抬贵手,小臣日后定将殚精竭虑,跟随太子。
李瑛缓缓抽出一支箭,搭于弓上,对准王亭胸口,居高临下道:若是我不让呢。
王亭本就是先礼后兵,若是礼行不通,他也不打算相让,闻言,王亭薄唇勾起,略微仰头地看向李瑛,缓缓兀自笑道,语气却有了威胁之意:上天有好生之德,圣人有悲悯之心,下令仅围东、西、北三面,南面留口。当朝太子竟利用了圣人之心,知道南面人迹罕至,便派人将猎物藏于此面,有的猎物已是死物,而余下的活物,便留给太子当下发挥,小臣此刻说的,对吗
李瑛十分恼怒,此招虽是雕虫小技,但着实是自己亲手送了他人话柄。除非,他真的能一箭射死王亭,让他在父皇面前再也开不了口。
可是,他自然是不能。
过了剑拔弩张半晌,李瑛才逐渐压下了火气,他放下了弓与箭,却说道:我可记得那司徒流云府上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八哥,据说极为灵性,懂得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极为讨得主子欢心,只是,那只八哥,在司徒流云抄家后,竟被人献到了宫中。依本王所见,献物之人精于谄媚之道,必为小人。
王亭听闻,神色未变分毫,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他道:多谢太子夸奖。
两人对视片刻,李瑛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彼此互捏了对方把柄,打了个平手。
既然如此,自然当什么都没发生。
王亭拎着鹌鹑走了,李瑛也策马朝相反方向而去。
被当场揭穿,李瑛无法再作弊,如此一来,自然又是王亭遥遥领先,王亭心中很是得意,只盼夏苗早点结束,圣人宣布结果。
只是王亭千算万算,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半日过后,突然多人头疼脑热,呕吐不止,甚有两三名士兵陷入昏迷,就连王亭都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双脚行走如同漂浮。
玄宗皇帝闻之震怒,跟随的数名御医忙活半天,几番查看,这才连忙禀了玄宗皇帝,慌里慌张地道:回禀圣人,此为中毒之症,恐是水源不洁导致。
玄宗皇帝自然不信:你是说,水源……不洁……此为何意
御医冷汗津津,却只得如实容禀:饮水之中,被人投了毒。
玄宗皇帝心中一惊,却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朕却无恙
御医立即回道:因近日,他们才发现东南角有一处泉眼,从地下涌出,水清味甘,但水量极少,御厨们费劲儿汲来,专供圣人与皇子公主们享用,这,这才……
玄宗皇帝听得心中后怕,原来是他侥幸躲过一劫。他厉声喝道:叫萧如海来见朕,朕倒要问问,他到底是如何护朕的。
赵图躬身道:回圣人,萧如海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玄宗皇帝一拍桌子,盛怒道:那还不快叫他滚进来!
是。赵图连忙亲自出去传令,见萧如海正一脸焦急地左右踱步,连忙提醒道:圣人盛怒,你要小心了。
萧如海连忙感激地道谢,这才走了进去。
萧如海一见玄宗皇帝,立即跪地,玄宗皇帝问道:萧如海,你可知罪
萧如海连忙道:微臣知罪,微臣昨夜夜巡,曾看见一人鬼鬼祟祟上了屋顶,朝那正北方向奔去,微臣连忙跟了上去,只是此人十分机敏,闻声半路改了路线,逃入树丛之中,树丛密集,又没有光亮,微臣渐渐丢失了目标,没有抓到此人,今日听闻众人中毒,这才反应过来,那人奔至正北方向,怕就是朝水源而去,微臣有罪,未将此事及时上禀,只是暗中加派人手,往北方巡逻,虽如此,却还是让歹人钻了空子,酿成大错,请圣人责罚。只是,围场已不可久留,微臣恭请圣人立即回宫。说罢,萧如海一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伏身不再起。
玄宗皇帝眯起眼睛,盯着萧如海。
赵图却一脸焦急,出声提醒道:圣人,此事非同小可,为圣人安危着想,正如萧长官所言,还是赶快拔营回宫吧。
而御医也焦急地恳请道:此番出宫,我们只备了少许药材,眼下中毒之人众多,药材远远不够,还得立即回宫,才能将众人妥当医治啊。
听到御医所言,萧如海再次恭请道:请圣人即刻回宫!
听了众人轮番劝说,玄宗皇帝看向赵图,道:着令下去,稍作整顿,即刻回宫。
众人连忙领命:是,圣人。
赵图和御医一前一后退了出去,萧如海却不敢妄动,玄宗皇帝看着萧如海,说道:朕自然要罚你,但不是此刻。此刻,朕还留你有用。
萧如海缓缓抬头,玄宗皇帝说道:拔营回宫之时,你再给我传令下去……
而那头,王亭已经听闻了即刻回宫的消息,夏苗轰轰烈烈开场,却如此草草结束,头彩自然是没了,他窝了一肚子的火,还不敢出言抱怨一句。
枉费他为此还与太子交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得很啊。
日后,他还得更加用心应对,才能博得圣恩。只是,良机难觅啊……
一时辰后,队伍整顿完毕,开始拔营回宫,此时,萧如海才突然传令,依圣人口谕,更改回宫路线。
众人虽不得其解,此道远不及来时路那般平坦广阔,且要经过弯路与山径,但依旧领命,浩浩荡荡改道而行。
萧如海行至其中,却仍心有余悸,他想道,或许圣人还未知晓硝石一事,只是怕那些歹人留有后招,回宫路上出现差池,这才临时改道,如那日严善思提出提前夏苗之日一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可是他明知八仙宫还留有硝石,竟如此思虑不周,他就该留着崔慕白在那八仙宫里守株待兔,或许这几日,那些歹人已经挪用了那些硝石,若是埋伏于圣人原本回宫路上,怕他是粉身碎骨,都不足以谢罪。
思及此,一阵山风拂过,萧如海只觉得一阵寒栗从脚扫到头顶,浑身汗毛根根乍起,连牙齿都忍不住颤抖。
山风拂面,萧如海却忽闻风中有肃杀之气,细细闻之,竟有一丝血腥之味。
萧如海立即收拢心思,眉头一皱,打眼一望,只见前方山径狭隘,且成弯口,山间有雾,笼罩林间,似终年不散,行径难辨,萧如海提高警觉,虽不动声色,却悄然将手按于剑柄上。
就在此时,萧如海忽然听得一声尖细哨声,又听得一声箭矢划破凝滞的破空之声,一支羽箭直直朝龙辇射来,萧如海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闪身过去,手起刀落,挥刀一斩,箭羽顿时断成两截,待箭羽与萧如海同时落地之时,又见地上忽然扬起几根绳索,瞬间绊倒多匹马匹,瞬间,人仰马翻,一片混乱,而下一秒,只见山上枝叶摇动,数条黑色人影忽然飞掠而出,萧如海立即高声急叫道:有刺客,保护圣人!
这些黑衣人飞身一跃,杀进人群中,刀光剑影,呼啸而出,寒光冷冷,招招狠辣,萧如海他们虽兵刃在手,兵甲加身,但因身上中毒,力气早被泄了七八分,片刻之间,竟不占上风,只见一黑衣人身形如旋风,卷扫于五人之间,银光乍现,一招封喉,血花四溅,这五人已无声栽倒在地上。
萧如海大为所惊,这些人怕都有以一当百之势,明显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原来事先在水源中下毒,只能如此,才能与他们势均力敌。
不,并不是。萧如海一面连连挡开,一面迎头猛劈,挥刀连杀三人,一面推翻了自己心中所想,金吾卫人多势众,一人倒下,立即便有人补上,杀,如何杀得尽双方力量悬殊如此之大,他们饶是个中好手,却并不能全身而退,如此之下,竟还以命相搏,因为他们已经知晓圣人饮用的是山泉水,并未中毒,又临时改道回宫,这才不得已险用后招,伏于山路,以身弑君,以命换命。
萧如海剑眉一皱,来人竟是死士。
只要一人杀了圣人,他们便胜。
只是,他们不可能得逞。
萧如海与王亭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立即护挡在圣人龙辇之前,攻守配合,有道是易守难攻,更何况萧、王两人武功上乘,虽泄力了七七八八,虽对方攻势不减,但一时半会儿,还能斩杀数人。单凭他们几十个死士,连圣人的龙辇都触碰不到,更别说近身。
只是虽然如此,还是金吾卫死得多,那么多往日兄弟,乱七八糟地横倒在自己眼前,连声音都没有,只有一道伤口,汩汩地涌出鲜血,染透身下那片尘土。可即便是死了,他们还是紧紧握着刀柄,不肯松手半分。
萧如海心中不免一阵悲凉,却又听得一声细哨,他双眉一皱,听得接连破空之声,只见顷刻之间,飞箭如雨,箭箭交织,直直往龙辇方向而来,萧如海心中暗叫不好,连忙以刀挡落周身箭雨,箭羽便在刀锋之中四散流离。
就在此时,萧如海余光一扫,倏忽变了脸色,大喝道:小心!萧如海只见王亭身形一滞,仿若是被定住一般,良久,王亭才缓缓低下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支箭羽穿入了自己的胸口。
王亭本心情不好,虽然这些黑衣死士出招奇诡,但他正好杀人泄恨,本正杀得兴起,暗暗地和萧如海比拼杀人数目,却未想自己却先中了箭。
王亭勉强支撑身形,最终还是体力难支,喉中呕出的鲜血落在胸前、滴于地上,成为点点猩红。
萧如海将王亭扶在怀里,撑着他的整个身体重量,王亭一抬眼,对上萧如海惊慌失措的表情,却是觉得好笑,他一向看不起萧如海,从前是,眼下也是,可他终于还是认输了,他慢慢闭上眼睛,缓缓笑道:萧长官,看来,我的剑,还是没你的刀快。
王詹事!王詹事!萧如海低头一看,只见那箭矢泛着森森绿光,怕是事先被抹了毒。
萧如海放平王亭,重新提了刀,刀光起,杀伐现,手起刀落之间,刀刀如疾电空中劈落人头,自颈切面顷时鲜血如注,血珠飞溅。
也不知杀了多久,对方几乎折损殆尽,只余了数人,颓势已显,又无法刺杀得逞,于是山林之中又响起一声哨音,只见一黑衣人跃身后退之前,用剑尖扬起沙土,迷了萧如海双眼。待萧如海重新睁开眼,再定睛一看,他们已经往山上逃窜而去,身形矫捷,分明擅窜山林。
萧如海不给喘息机会,一声令下:射箭!
山下顿时万箭齐发,箭如急雨,毫无间隙,往山上射去,眨眼之间,便穿透了七八人身体。总之,这批黑衣死士只余一人活着退至山林之中,虽腿上中了一箭,但起码能暂且藏匿住身形,苟下性命。
玄宗皇帝听得外面动静,一把掀开车帘,脸上杀意俱现,却是下令道:留有活口,朕要审问。
萧如海领了圣谕,便令金吾卫从左右两侧分别包抄,拉开大网,绕上山去。
漏网之鱼,困于囹圄,如何逃脱。
萧如海提脚飞奔上山,朝那黑衣死士逃亡方向追去。
王亭命悬一线,他必须活捉此人,逼问出解药,才能救下王亭,不然,若是薛国公震怒,他一样罪无可恕。
此黑衣死士虽想将金吾卫斡旋于山林之中,无奈腿上有伤,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眨眼工夫,萧如海已经掠身到此人跟前,不浪费丝毫口舌,一掌劈于此人背上,此人猝不及防,一声闷哼都没有,便四仰八叉,重重摔在地上。
萧如海顺势将此人翻转过来,又用手肘置在前胸,制止他上身动弹分毫。萧如海怕对方齿间藏毒,想先卸掉他的下巴,可对方却猜中萧如海心思,眸间诡秘一笑,萧如海心中暗叫不好,正欲伸手钳住对方下巴,却只见那人双目瞪圆,眼眶欲裂,身体痉挛抽搐片刻,嘴角便泻出一丝血水,眨眼之间,便已死透,连鼻息都不用再探。
萧如海气得脸色发青,怕是此人刚刚摔倒在地之时,便已暗中咬破了毒药,萧如海眼睛探向山林深处,沉沉令道:还有一人,追!
若是不能活捉一人而回,怕是难回圣命。
这时,崔慕白忽然回来禀道:大人,那人入水逃走了。
萧如海不敢停留半步,提脚便跟着崔慕白奔向河边。
萧如海站至岸边,只见河上飘着一个黑色之物,正渐渐飘远。他再次令道:放箭!话音刚落,萧如海只听得耳边箭声呼啸而过,射出的箭羽纷纷砸入水面,只是距离已远,并未射中。
萧如海眼见最后一黑衣死士也要从眼前消失,迟疑片刻,便下令道:持弓者,跟我追!崔慕白,你与他们打扫战场,务必关于他们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说罢,萧如海便沿着河道,率领众人一路往前追去。
萧如海紧赶慢赶,追了一路,直到在一个险滩前才停下脚步,此时,萧如海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一金吾卫足点水波,身法极快地从水中捞起搁浅在滩石上的衣衫,折回后呈给了萧如海。
萧如海拿过一看,是黑衣没错,可也只是一件黑衣。
怕是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此计如此拙劣,而他却因生怕无法复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掉入了对方圈套,萧如海气得半死,却只能立即折返回去。
幸好他派了崔慕白守在那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许,他还能向圣人拖延几日。
萧如海折回之后,只见崔慕白他们已将缴获之物收拢聚集,他连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崔慕白本是愁眉不展,见他回来,双眼一亮,喊了一声长官,却又重新拧紧双眉,将弓、箭、剑各拿了其一,走到萧如海面前,低声说道:长官,您看这图案,是否眼熟。
崔慕白虽是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显然,他已经认出此图案为何,萧如海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中凛凛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道:此为……蟪蛄组织标志。
崔慕白见自己果然没有认错,也是又担又忧又生疑:长官,为何……
崔慕白话还没说完,便有宦官朝他们而来,此人是来传圣人口谕的,听闻了,萧如海只得去面见圣人。
不管是蟪蛄组织为何要弑君,还是蟪蛄组织的兵器为何出现在此地,想来,凭他萧如海一己之力,都是无法瞒下的了。
萧如海再次跪于玄宗皇帝面前,阐述了凶手逃脱、王亭中毒,此事或许还和蟪蛄组织有关,玄宗皇帝闻之大为火光,指着萧如海连连骂道:萧如海啊萧如海,朕容你许多,忍你良久,你却三番五次犯下大错,你叫朕如何再容、再忍
萧如海回道:微臣有罪,微臣甘愿受罚。
玄宗皇帝眼中掠过一丝不明情绪,令道:彻查蟪蛄组织,若是无法将造反一事撇清,白之绍,杀,蟪蛄组织,灭。
萧如海惊道:圣人,这其中怕是有所误会。
玄宗皇帝厉声斥道:眼下证据确凿,萧如海,你难道早就和白之绍沆瀣一气
微臣拳拳之心,山河可表,日月可鉴。萧如海连忙道,微臣并不是想包庇任何人,只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怕错杀一人。
三日为期,彻查清楚,找到解药,否则,玄宗皇帝似乎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意,掷地有声道,你提头来见。
萧如海闻言愣了愣,缓缓伏身回道:微臣,遵旨。接着,他起身退了出去。
待萧如海走后,玄宗皇帝忽觉太阳穴隐隐作痛,赵图见状,连忙躬身上前,手力轻柔地帮玄宗皇帝揉按太阳穴。
玄宗皇帝眯着眼,道:蜉蝣撼树,岂不可笑。
赵图笑着回道:是。
玄宗皇帝又道:朕是年纪大了,容了他们存在,可他们反过来想杀朕,朕果然还是不该存有善心。
赵图手上动作一滞,询问道:那圣人,是想如何处理那白之绍。
玄宗皇帝重新睁开眼,眼中杀意俱现:三日之后,不管萧如海彻查的结果为何,白之绍,断然不可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