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集：孙建国的
“小报告”
孙建国的皮鞋踩在车间水泥地上，发出
“噔噔”
的硬响，像重锤敲在林烨的心上。他手里的笔记本被攥得发皱，眼神扫过冲床上那个简易夹具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
那夹具的焊点整齐，卡槽尺寸分毫不差，分明是懂行的人做的，可一个
“五七干校来的新人”，怎么会有这般手艺？
“王主任，”
孙建国没看林烨，径直走到王大牛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夹具是谁做的？我怎么没接到技术革新的报备？”
王大牛刚被林烨的手艺振奋，见孙建国又来挑刺，心里顿时不痛快：“是林烨做的，怎么了？车间里的夹具坏了好久，他利用废料做一个，省了买新的钱，还提高了效率，这是好事啊！”
“好事？”
孙建国冷笑一声，翻开水笔记，笔尖在纸上划得刺耳，“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突然搞出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你就不觉得可疑？他说自己是五七干校来的，手续到现在没补过来，昨天晚上还不在宿舍
——
我听说，他总拿着个奇怪的铜疙瘩琢磨，谁知道是不是在搞什么鬼把戏？”
最后一句话像颗炸雷，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工人们手里的活都停了，偷偷朝林烨看过来
——
昨天晚上林烨
“生病”
去医务室的事，王大牛只跟少数人提过，孙建国怎么知道他不在宿舍？林烨心里一沉，瞬间想起
里那个总盯着他看的工人，原来那真的是孙建国的眼线。
王大牛也愣了一下，随即皱紧眉头：“孙同志，说话要讲证据！林烨昨晚是感冒了，在医务室待了一夜，我早上还问过校医！他那个铜疙瘩是祖传的玩意儿，跟工作没关系！你别总揪着人家不放，人家救了张师傅，又做了夹具，没功劳也有苦劳！”
“功劳？”
孙建国上前一步，逼近王大牛，“要是他是特务，这‘功劳’就是给咱们厂埋的炸弹！红星机械厂是军工配套厂，出一点差错都担不起！王主任，你是车间主任，要讲原则，不能因为他会点小手艺就包庇他！”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不少工人围观。张师傅拄着拐杖走过来，护在林烨身前：“孙同志，林烨是个好娃，我这手就是他救的，他要是特务，能冒着危险救我？”
“张师傅，你年纪大了，容易被表面现象迷惑！”
孙建国根本不买账，合上笔记本，“这事我必须向厂委汇报，不能让可疑分子在厂里待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皮鞋声消失在车间门口，留下一屋子压抑的沉默。王大牛拍了拍林烨的肩膀，压低声音：“别担心，我跟赵科长说说，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听孙建国瞎咋呼。”
林烨点点头，心里却没底。他知道，孙建国既然敢去汇报，肯定会添油加醋，而
“特务”“可疑分子”
这些帽子，在这个年代太重了。
当天下午，林烨正在帮张师傅整理工具，就有人来叫他：“林烨，赵科长找你，在厂委办公室。”
赵秀兰是厂委负责组织纪律的干部，四十多岁，头发梳得整齐，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干部服，眼神温和却透着锐利。林烨走进办公室时，王大牛已经在里面了，脸色有些凝重。
“林烨，坐。”
赵秀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很平静，“孙建国同志向我反映，你来历不明，手续没补，还总拿着个奇怪的东西琢磨，有这事吗？”
林烨心里一紧，连忙站起来：“赵科长，我不是来历不明，我确实是从红星五七干校来的，手续在路上丢了，已经发电报让干校补办了，大概这几天就能到。那个铜疙瘩是我家祖传的罗盘，不是什么可疑东西，我就是没事的时候看看。”
“罗盘？”
赵秀兰抬了抬眼皮，“什么样的罗盘？能拿来我看看吗？”
林烨心里咯噔一下
——
罗盘是穿越的关键，绝对不能给他们看！他连忙说：“赵科长，那罗盘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对我家很重要，我平时都贴身放着，怕弄坏了，不方便拿出来……”
“不方便？”
孙建国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径直走进来，“林烨，你是不是根本拿不出来？因为那东西是你用来传递情报的工具！我已经让人去查你说的红星五七干校了，要是查不到你的名字，你看你怎么解释！”
林烨的脸瞬间白了，他没想到孙建国竟然真的去核实了！王大牛连忙站起来：“赵科长，孙同志，林烨是个好苗子，上次冲床出事，是他想出办法救了张师傅，这次又做了夹具提高效率，就算手续晚几天，也不能说他是特务啊！查五七干校是应该的，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冤枉好人！”
赵秀兰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目光在林烨和孙建国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说：“王主任说得对，没有证据，不能随便下结论。孙建国，你去催一下干校的回电，尽快把情况核实清楚。林烨，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好好工作，等手续到了，事情就清楚了。”
虽然赵秀兰没说要审查他，但林烨知道，组织的眼睛已经盯上他了。走出办公室时，孙建国在他身后低声说：“别以为赵科长护着你，只要查不到你在五七干校的记录，你迟早得滚出红星厂！”
林烨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他不知道五七干校的回电会是什么结果，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手续
“补办”
过来。那个藏在胸口的罗盘，此刻像是有千斤重
——
它是唯一的退路，可冷却时间还没到，他只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年代，继续硬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