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铁山抬起头,那双看了一辈子图纸,算了一辈子数据的眼睛,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李向东。
“小子,这座大坝,是你救回来的。”
“你比我,更懂它的脾气,更听得懂它的心跳。”
“它,该跟着你。”
这份礼物,太重了。
重得,让李向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它代表的,是一位水利泰斗,对自己毕生荣耀与心血的托付。
更代表着,两代工程师之间,一种无声的,却重于泰山的传承与认可。
“石老”
李向东沙哑地开口。
“收下吧。”
那位少将联络官开口了。
“这是你应得的。而且,石总工给你送了礼,我总不能空着手来。”
说着,他也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深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勋章。
勋章通体由纯金打造,造型是一面古朴的盾牌,盾牌之上,是一座巍峨的大坝,大坝下方,是奔腾的江河与守护的齿轮。
少将的声音,变得庄严而肃穆。
“李向东同志,鉴于你在龙脊工程危机中所做出的,决定性的,不可替代的卓越贡献,经最高指挥部特批,授予你此枚勋章。”
“另,记特等功一次,你的档案,将作为最高机密,永久封存。”
他将那枚沉甸甸的勋章,郑重地,放在了李向东的手中。
“国家,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为她流过血,拼过命的英雄。”
石铁山和少将并没有停留太久。
交代完这一切,又嘱咐他好好休息后,便悄然离开了。
整个龙脊工地,还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
大坝的修复,工程的重建,一切,才刚刚开始。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
那座精密的黄铜模型,和那枚金光闪闪的护卫者勋章,静静地摆在一起,交相辉映。
李向东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催动自己的能力。
他只是放空了自己,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去聆听。
然而。
这一次,他听到的,和以往任何一次,都完全不同。
没有了。
那种仿佛深入骨髓的,来自山川河岳的哀鸣。
那种来自钢筋混凝土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种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濒死的悲鸣。
全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那是一种,充满了力量与希望的,宏大的交响。
他“听”到,龙脊大坝的工地上,上万名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他“听”到,一台台重型机械,发出了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将一车车的混凝土,浇筑进大坝的伤口里。
他“听”到,那条被他亲手唤醒的古河道,正发出沉稳而欢快的奔流声,与大坝下那条主河道的水流声,遥相呼应,宛如二重奏。
他甚至能“听”到,在那座伤痕累累的大坝内部,新旧的钢筋与混凝土,正在以一种奇妙的韵律,重新结合,生长。
它们,不再哀嚎。
而是在低声吟唱。
吟唱着一种,名为“新生”的歌曲。
这声音,不再是痛苦的。
它是欣喜的。
是昂扬的。
是这片古老的土地,在经历了毁灭之后,迸发出的,最强劲,也最动听的,生命脉搏。
李向东的嘴角,缓缓地,向上扬起。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