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洪?
主动泄洪?
这简直是疯了!
龙脊大坝从截流到蓄水,耗费了国家多少人力物力?这满满一库的水,是下游数个省份未来一年的工业和农业命脉!
在洪水警报已经拉响的时刻,不抓紧时间加固大坝,反而要把保命的水放掉?
这要是让石铁山知道,恐怕会当场掏出枪毙了他们!
这不是救援!
这是破坏!是败家!是自断一臂!
“向东,你”
苏晴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不可能!计算过风险吗?主动泄洪会形成人造洪峰,对下游的冲击是毁灭性的!而且,一旦水位降得太低,大坝自身的结构稳定性都会出问题!”
“我知道!”
李向东打断了她,他的情绪第一次有了起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狼。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指着黑板上的模型,几乎是在咆哮。
“我们现在要救的,不是大坝!是山!”
“把水位降下去,就等于提前给山体卸下了一部分担子!当七十二小时后,真正的洪峰压过来的时候,总压力才有可能被控制在引爆的临界值以下!”
“我们是在用这库水,去买一个缓冲!买一个让这座山,能多喘一口气的机会!”
“用下游几座县城的代价,去赌整个龙脊,甚至半个国家的能源动脉不被切断!”
“这个选择题,还用做吗?!”
一番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晴怔住了。
陈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啊。
在必死的结局面前,任何能撕开一道口子的方法,无论多么疯狂,都是唯一的生路。
舍车保帅。
壮士断腕。
李向东的计划,疯狂,叛逆,甚至称得上恶毒。
但它符合逻辑。
是这盘死局里,唯一可能翻盘的走法。
苏晴的呼吸急促起来,她那属于顶尖科学家的头脑,已经越过了情感的障碍,开始疯狂运转。
“平衡点”
她喃喃自语。
“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
“泄洪量,既要大到足以显著降低基岩的总压强,为排爆争取时间。又不能大到让大坝自身因为内外压差过大而出现结构性风险。”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李向东,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战斗的光。
“我需要数据!我需要龙脊所有的水文资料、地质勘探报告、大坝设计图!我需要计算出一个临界点!”
李向东看向陈岩。
“在泄洪的过程中,山体内部的应力会发生剧烈变化。那些装置,必然会发出更强的声音。我去实时监听,找出其中最危险,反应最激烈,必须被优先处理掉的几个点。”
陈岩一直没说话,此刻,他缓缓走上前,看着黑板上那个疯狂的计划。
“计算和感知,都解决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但谁来执行?”
“谁有权力,在总指挥部和所有专家都反对的情况下,下令打开龙脊的泄洪闸?”
“谁又能组织起一支,能在七十二小时内,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水下排爆的队伍?”
这个问题,比苏晴的计算,比李向东的感知,要难一万倍。
这是通往现实的,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李向东和苏晴都沉默了。
陈岩却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刀口舔血的悍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证件,拍在桌上。
“工盾。”
“最高行动授权。”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句。
“我负责,拿到那把能打开泄洪闸的,尚方宝剑。”
“我负责,从我的人里,拉起一支敢死队。”
“我,就是你们的剑。”
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
窗外,第一滴雨,砸在了玻璃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风雨,来了。
黑板前,三道身影,站成了一座无法被撼动的山。
眼,看穿虚妄。
脑,算尽天机。
剑,斩断一切。
他们看着彼此,在对方的瞳孔里,都看到了一种名为决绝的光。
陈岩收起证件,伸出手,重重地按在李向东的肩膀上。
“那就赌上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