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个小时,陈岩就会通过工地上的内部电话,向她通报李向东最新的位置和停留时间最长的几个点。
苏晴将这些点,一个一个地,标记在图纸上。
,遍布了整个工地外围。
第二天,红点开始收缩,出现了一些聚集的趋势。
到了今天,第四天。
当苏晴将最新的几个点标记上去后,她退后一步,看着整张图纸。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红点,如果用一条线连接起来,就像一张正在缓缓收拢的网。
而这张网的中心,所有路线的最终指向。
是那座雪白色的反应堆安全壳之下,一个用虚线框出的,代号为“rra”的区域。
一回路辅助冷却系统。
苏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她立刻转身,从那个掉了漆的铁皮文件柜里,翻找出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这个系统的,零散的公开技术手册和施工简报。
不需要李向东开口。
默契,早已融入了他们的每一次呼吸。
他负责在战场上寻找目标。
而她,负责提前为他磨亮刺向目标的,最锋利的刀。
第五天,下午。
一台刚刚完成了首次无负荷压力测试的主循环泵,安静地立在它的基座上。
巨大的泵体上,还残留着测试时的高温,散发着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热气。
李向东走到了它的面前。
他缓缓伸出手,将整个手掌,贴在了泵体最核心的位置。
闭眼。
聆听。
轰——
这一次,他听到的不再是单一的“低吟”或“抱怨”。
而是一个由成千上万个细微声音构成的,庞大而嘈杂的交响乐。
轴承在旋转,齿轮在啮合,密封圈在承受压力,冷却液在泵体内奔流。
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他的感知。
李向东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从这片嘈杂的海洋中,分辨出那唯一不和谐的杂音。
就像在一场千人合唱中,找到那个跑调的人。
一分钟。
两分钟。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身体,也出现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是精神力被急剧消耗的征兆。
突然。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找到了。
在无数正常的,健康的“心跳”声中,他终于捕捉到了那个极其微弱,却又致命清晰的异响。
那不是某个零件的损坏。
也不是某个结构的疲劳。
那是一种
一种像是有人在泵体流过的液体里,掺进了一把最细腻,最坚硬的金刚砂。
每一次循环,这些“砂子”,都在对泵体内部最精密的叶轮和内壁,进行着一次微不可查,却又坚定不移的刮擦。
一下。
又一下。
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将目标磨穿誓不罢休的死寂决心。
李向东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里,不再有任何迷茫。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锐利。
他收回手,转过身。
陈岩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询问。
李向东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这几天来所有的压抑和沉闷。
“找到了。”